樊長玉道了謝,又問:“您知道州府那邊審核此案的是哪位大人嗎?”
王捕頭只是清平縣小小一捕頭,對這些還真不知,搖頭後不免問:“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樊長玉怕自己爹娘的死像言正說的那般幕後牽扯眾多,不想多說給王捕頭惹來什麽禍端,便道:“沒什麽,就是問問。”
她想查明爹娘真正的死因,最好的法子當然是從審理此案的官員那裡入手。
那夜官兵帶回去一個活口,只要知道那人都招供了些什麽,興許就能解開她爹娘死因上的謎。
言正問她如果官府說了假話,她當如何時,她就想過暗中找審理此案的官員。
戲文話本裡不都這樣寫的麽,抓住貪官的把柄,在月黑風高夜潛入貪官府上抓住落單的貪官,跟對方談判,要麽換取錢財,要麽就從貪官那裡拿到自己想要的線索。
她只要知道了審理此案的官員,就有的是時間慢慢去查對方的把柄。
樊長玉帶著長寧快走到大門口時,王夫人才拿著兩個紅封快步追上來:“這兩個壓歲紅封收著!”
其中一個紅封都還沒疊嚴實,瞧著像是她臨時準備的。
樊長玉推拒不過,被王夫人硬塞進了懷裡。
長寧走出王家大門後就拆開了紅封,倒出裡面的東西驚喜拿給樊長玉看:“阿姐,是銀錁子!”
給樊長玉包的紅封裡,也是兩個銀錁子。
樊長玉握著爹娘過世後收到的第一個紅封,回望了一眼王家的方向,對於王捕頭和王夫人的這份愛護,心中還是有些百味陳雜。
長寧把銀錁子遞給樊長玉:“阿姐收著。”
她襟口的衣袋和小荷包裡,都已經塞滿了王夫人給的糖果,沒地方再放銀錁子了。
樊長玉接過道:“那阿姐先幫你收著,回家了就給你放進你的小匣子裡。”
長寧有個專門用來放壓歲錢的小匣子,不過兩月前為了給爹娘辦喪事,她把小匣子也貢獻了出來,現在才又重新攢。
長寧聽了樊長玉的話,高興“嗯”了一聲。
這條街開業的商鋪少,路過的貨郎更少,街上只有一些小孩子在玩鬧。
大概是征糧的風聲已經傳到了清平縣,茶樓酒肆裡說起此次的崇州之戰,難免又提一嘴十六年前的錦州之戰。
小孩子們聽大人說得多了,抓壞人的遊戲裡,“孟叔遠”又成了那個被圍抓的壞人。
這類遊戲裡,通常是孩子王當大英雄,老是被排擠欺凌的孩子扮演孟叔遠的角色,被抓到後被孩子王帶著其他孩童推搡欺負。
長寧聽到那些孩童叫嚷著在追那個扮演孟叔遠的孩子,也仰起頭同樊長玉道:“孟叔遠是大奸臣。”
樊長玉捏著胞妹的手微緊,說:“長寧不許玩這樣的遊戲,知道嗎?”
長寧問:“為什麽呀?”
樊長玉耐心同她解釋:“那些孩子只是借著這樣的遊戲欺負那個扮演孟叔遠的孩子罷了,長寧不可以像他們學。”
長寧這才點了頭。
樊長玉幫她理了理額前細軟的碎發:“從前爹娘也不喜歡看小孩子這樣玩。”
長寧立馬道:“寧娘不學他們!”
樊長玉笑著揉了揉她圓溜的腦袋瓜,思緒卻有些飄遠了。
她從小就皮實,小時候在同齡孩子裡,更是以大力出名,比她大三兩歲的男孩都被她揍哭回家找爹娘告狀過。
她爹娘一向是以理服人,她若做錯了,爹娘會罰她,她若是佔理的,爹娘就會幫她跟人理論。
但只有一次,她同其他小孩子玩抓壞人的遊戲,有個扮演孟叔遠的孩子,被另一個沒輕重的孩子推倒,在地上磕傷了額頭,受傷的孩子爹娘挨家挨戶找上門去理論。
樊長玉那次沒推人,也沒跟著其他孩子一起欺負那個扮演孟叔遠的孩子。
但是她娘聽說她跟著去玩了這個遊戲,突然就哭了,她爹也很生氣,讓她在院子裡跪了一下午。
樊長玉反思了很久,覺得爹娘應該是不喜歡自己跟著去恃強凌弱。
那天晚上她回房時,她娘眼睛都還是腫的,讓她保證,以後再也不玩打大奸臣孟叔遠的遊戲。
樊長玉心裡一直很愧疚,她從來沒見她娘哭得那麽難過,一定是自己讓娘失望了。
所以在聽到胞妹跟著那些孩子說孟叔遠是大奸臣時,怕長寧回去也跟著巷子裡的孩子這樣玩,才提前教導長寧。
也是趕巧,從王捕頭家出來,樊長玉因對縣城的路不熟悉,問了去書肆的路後,兜兜轉轉繞了個大圈,路過縣城這邊開的溢香樓,碰上了俞淺淺。
俞淺淺穿著身白狐毛滾邊的大襖,前襟和袖口都用金線繡著精致繁瑣的花紋,額前剪著平齊的劉海,襯得一張臉白玉盤似的,跟個未出閣的妙齡少女沒甚區別。
她似要坐馬車走了,跟前站著幾個管事模樣的人,點頭哈腰在聽她吩咐。
俞淺淺一交代完,抬頭就瞧見了帶著個瓷娃娃一樣的女童從街口那邊走來的樊長玉,她喜上眉梢:“我正打算回鎮上去找你,沒想到直接在店門口就碰上你了。”
樊長玉笑著問候了句新年歡喜,才問:“掌櫃的找我有事?”
俞淺淺道:“明兒我這兒有樁大生意,可少不得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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