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好看,能識文斷字,還有一身極俊的功夫。
她知道他只是暫居於此,終究是會走的,所以才一直把他當個過客看待。
但今天他給了她這麽大一筆銀子,讓她以後也給他買糖吃?
樊長玉突然覺得心口有些亂糟糟的。
她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一直到天將明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不出意料地起遲了,眼下還有一團淡淡的青黑。
不過好在除夕、元日這兩天肉鋪裡是不開張的,起遲了也無妨。
樊長玉打著哈欠起床包湯圓子,外邊巷子裡還有孩童玩爆竹的聲響,整個鎮上都沉靜在一片新年的祥和氣氛裡。
一州之隔的崇州,卻剛經歷一場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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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坊間張燈結彩,滿滿的年味。
一封八百裡加急的戰報過了永定門,卻沒被送去皇宮,而是改道送去了魏丞相府。
流星快馬從夾道飛馳而過,兩側榆楊霜雪壓枝。
魏府門前一片森嚴,兩尊石獅按著寶珠面目猙獰,披甲執銳的守衛以雁陣排開,積雪落滿牆頭,連雀鳥都不願在這邊的枯枝上落腳。
馬背上的驛者滾落在地,從懷中取出戰報高舉過頭頂,“崇州急報!”
門口的守衛面色一變,取過戰報,匆匆步入府內,轉交與府內將士後,那將士才捧著戰報匆匆遞到書房:“大人,崇州急報!”
不消片刻,書房侍者打開門,出來取走戰報。
整個流程嚴密而迅速,每日送往魏府書房的信報,都是以這般形勢遞來的。
書房侍者合上書房大門,走路時腳下幾乎沒有聲音,恭敬將戰報呈與紅木案後批閱奏章的長髯老者:“丞相,崇州來的八百裡急報。”
一隻蒼勁而筋骨分明的手接過戰報,看完後重重往案上一擱:“我早該料到那逆子穩不住崇州戰局!秋收才過多久,整個西北為何征不上糧來?”
侍者不敢應聲。
老者起身,著的竟不是錦衣,而是一身尋常布衣,負手望著窗外的深深雪景,一雙鳳眼細長,身形挺拔,正是把控了朝政十余載的大胤丞相魏嚴。
他稍作沉吟道:“讓那逆子給我滾回來,調賀敬元去先把崇州戰局頂上。”
他手中曾有兩把用得最趁手的刀,一把是他親手養大的外甥,一把則是賀敬元,親子魏宣反而只是個空有野心卻剛愎自用的草包。
侍者應是,正要退下時,卻聽得這位居丞相之位行帝令十余載的掌權者問:“武安侯的屍首可尋到了?”
侍者搖頭:“並未。”
魏嚴沉沉歎了口氣:“那孩子身上留著魏家的血,心性手段最像我,可惜了……”
侍者在魏嚴身邊伺候多年,多少也能揣摩他幾分心思,想著他從前對武安侯的器重,可是遠勝大公子魏宣的,接了句:“侯爺說不定只是被那些奸佞小人蒙蔽了,您教養侯爺十六載,不是父子勝似父子,說您當年害死了承德太子和謝將軍,實乃無稽之談,證據呢?侯爺連證據都沒見到,此事應當還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您又何必……”
侍者說到一半突然禁了聲,抬眼對上魏嚴冷沉凜然的目光,忙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是老奴多嘴了!”
魏嚴卻道:“他終有一日會知道的,他已起了疑心,不趁他未設防時了結了他,他日為魚肉的便是我魏家。”
侍者先是愕然,隨即道:“丞相乃國之棟梁,便是侯爺也動不了您,何況侯爺已不在了。”
魏嚴閉上眼沒作聲。
轉身回書案後坐下時,面上已不見了那一絲悵然,問:“我命人去薊州取的東西,拿回來了嗎?”
侍者嗓音低了幾度:“玄字號的死士,迄今未傳回任何消息。”
魏嚴眉眼陡然一厲:“賀敬元那邊呢?”
侍者答道:“安插在賀敬元身邊的細作先前來信,說賀敬元似乎並不知曉那東西的存在。”
恰在此時,書房外又傳來通報聲:“大人,薊州牧快馬送了一方錦盒前來。”
第30章
侍者當即小心翼翼觀察起魏嚴神色。
他沉聲說了句:“取來。”
侍者這才去書房門口將那一方錦盒捧到了書案前。
魏嚴一雙蒼老卻凌厲依舊的鳳眸端詳著跟前的錦盒,這盒子顯然有些年份了,粘合在盒身上的那層錦布已泛黃。
他叩開鎖眼,打開盒子,瞧見放在裡邊的東西後,眸色瞬間染上一層陰霾。
侍者見他變了臉色,忙也看了一眼盒中物件,隨即大驚失色道:“賀……賀敬元看過這信了?”
錦盒中所放的,是一封信和一枚玄鐵令牌。
魏嚴抬手拿起那信,見信封陳舊,但封口完好,且上邊並無任何落款,瞧著像是很久以前就有人用一個新的信封把裡邊的東西裝了起來。
他沉聲道:“他沒敢拆開。”
他抬手撕開信封,裡邊裝的果然是另一封被拆開後的信,那封信的信紙和封皮都已泛黃,還沾著乾涸氧化後呈淡黃色的血跡。
封皮上寫著“孟叔遠親啟”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魏嚴挾天子以令諸侯多年,在朝堂上雖為人所詬病,可那一筆字,卻也是在當代書法大家中排的上名號的。
但凡見過他墨跡的人,都能辨得出那信封上的字是他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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