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長寧乖乖點頭。
樊長玉給了她買回來的那包飴糖,讓她就在院子裡玩,別跑遠,自己去找了家裡常備的傷藥,行至謝征房門前,稍作遲疑抬手敲了敲門。
“何事?”裡邊傳來男人冷淡又磁性的嗓音。
樊長玉說:“我給你拿了點藥。”
裡邊好一會兒沒動靜。
樊長玉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說了出來:“抱歉,我早該想到的,你入贅與我,他們肯定會說很多難聽話……”
房門突然打開,樊長玉的話音戛然而止。
對方剛才似在處理傷口,此刻外袍披在肩頭,裡衣的系帶隻系好了下面幾根,最上邊的還沒來得及系上,露出好看的鎖骨和一小截肌理結實的胸膛,那張漂亮得極具攻擊性的臉上,神色不太好看:“你是覺著打折他們一條腿還不夠?”
樊長玉趕緊搖頭。
謝征眼皮半抬起:“幾個渣滓的話,我還不至於放心上,我說了,是他們太過聒噪。”
他轉身進屋,樊長玉跟了進去,下意識問:“要我幫忙嗎?”
對方突然扭頭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把裡衣的最後一根系帶也系上了:“已處理好了。”
樊長玉:“……”
弄得好像她給他上藥圖他什麽一樣!
她手上還拿著新買的發帶,現在送給他倒顯得她似乎真對他有什麽非分之想,在對方目光掃來時,她面無表情綁到了自己高高扎起的馬尾上,“這是我給自己買的發帶。”
墨藍色並不適合女子,但她綁上後倒是出奇地英氣。
謝征神色有些微妙。
樊長玉自認為扳回了面子,她不是個氣性長的,把藥瓶子放到桌上後,說起自己今日去衙門的事:“王叔同我說,樊大向縣衙遞了狀紙,沒結案前,房地我暫且過戶不了,想來賭場那邊也是記恨上次丟了臉,跟樊大通氣後,才想用這樣的方式逼走你。”
在賭場那群人眼裡,他是個外鄉人,在臨安鎮人生地不熟,又有傷在身,再好拿捏不過。
畢竟普通人被這麽找上門一頓嚇唬,早就被嚇破膽了。
她的贅婿一跑,那她這場招贅也就白忙活了,房地屆時還是歸樊大的。
對她說的這些似乎並不關心的人卻突然道了句:“《大胤律》立女戶一篇,應再添加一則孤女亦可立女戶。”
樊長玉知道守寡的婦人可以自己當家立戶,但孤女當家立戶,還真是聞所未聞。
像她這般父母雙亡的,通常都是族親收走房地,再由收走了房地的族親把她們養到說親嫁人。
只是怎麽個養法,就得看族親有沒有良心了,良心被狗吃的能直接把人姑娘賣進青樓,更多的是把那孤女呼來喝去當奴仆使喚,到了出嫁年紀又跟賣牲口一般,誰給得起錢就把孤女嫁給誰。
她爹娘剛過世那會兒,樊大夫妻倆就上門說要帶她和長寧走,以後把她們當親女兒照看,樊長玉哪能不清楚那夫妻倆是什麽貨色,說什麽也不肯,這才有了後邊樊大屢屢上門搶地契的事。
她顯然沒把對方的話當回事,“律法都是在京城當大官的那些人定的,那些官老爺,家中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兒女成群?要絕戶也輪不到他們。便是家中遭了難,只剩個孤女,借住的親戚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吃穿上短不著。官老爺們都不知道民間孤女過的是什麽日子,又怎會替孤女立法?”
謝征沉默著沒應聲,在落難之前,他確實連聽都沒聽過民間孤女的事。
樊長玉看他不語,以為是自己將他的話嗆回去得太狠,抓了抓頭髮艱難找補:“不過若是有當官的知道民間孤女的處境,肯為孤女提出立法,那也是一樁好事了。”
謝征卻是在考慮孤女立女戶的可行性:“朝中對女戶減輕了徭役賦稅,孤女若可自立戶主,當和女戶一樣。只是孤女若出嫁或是招贅,家中添了男丁,便不可再免徭役賦稅,文書經辦頗為繁雜。”
樊長玉聽得雲裡霧裡:“你對《大胤律》知道的這麽多?”
謝征自知說太多了,斂了眸色道:“走南闖北見聞多些罷了。”
樊長玉並未懷疑什麽,從襟扣的衣袋裡摸出那張戶籍文書:“對了,你的戶籍文書辦下來了。縣城的官差們現在看到流民乞丐就抓,沒有戶籍路引的外鄉人進城也會被下大獄。如今補辦戶籍可不易,王叔也是托了人情才替你補辦上的。”
謝征聽得這些,眸色當即就深了幾分:“官差在抓流民?”
樊長玉點頭:“我回來時還親眼瞧見了呢,聽說是西北換了個節度使,怕年節裡山賊匪寇打家劫舍才下的令。”
她說著突然抬起頭看向謝征:“我還聽說,武安侯死在了崇州戰場上,你從崇州逃難過來的,可知這話是不是真的?”
“不知。”
樊長玉便歎了口氣:“武安侯要是真死了,那還挺可惜的。”
對方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問:“有何可惜?”
第12章 矯情男人
天光從門窗透進來,整間屋子都很亮堂,少女臉上的朝氣和明媚愈發壓不住,她幾乎是理所當然地道:“自然可惜,大胤朝數百年裡,又出得了幾個武安侯?”
樊長玉扳著手指頭跟他數:“塞北咽喉錦州是他奪回來的,打了幾十年折損了不知多少良臣名將的遼東十二郡,也是他收復的。錦州一戰雖飽受爭議,可當年錦州被北厥奪取,城中中原人不也慘遭屠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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