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起身正想去廚房,忽而,整個人都僵住了。
冊子……趙大娘給她的冊子!
之前大婚她忙得暈頭轉向,那天趙大娘把冊子給她,她胡亂翻了兩頁就趕緊合上,順手塞新房的枕頭底下了。
這麽些天都過去了,她竟然全然忘了這一茬兒!也不知那人在房裡看到了沒。
樊長玉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她趕緊找出一套新的被面,抱著走去南屋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裡邊傳出一聲清冽又冷淡的的“進來”。
她推門進去道:“馬上過年了,我把家中的被面都換下去洗了。”
這房裡的一切都是前不久大婚才布置的,根本不需要換洗,這個理由其實有點站不住腳。
但謝征坐在張瘸腿的陳舊木案前,手捏一根毫筆,眼神都沒給她一個淡淡點了頭。
樊長玉見他在專注寫什麽東西,做賊心虛般輕輕舒了一口氣,趕緊拿開枕頭找那本冊子時,卻發現早沒了影兒。
樊長玉頓時有些傻眼,偷偷覷了坐在窗邊的人一眼,見他似乎並未發現這邊的異常,才繼續把床單被褥都扒下來找。
但她將最底下鋪床的褥子都拎起來抖了一遍,床底下也看過了,還是沒找到那本冊子,頓時心如死灰。
身後突然傳來清清冷冷的一聲:“要幫忙麽?”
樊長玉整個脊背都僵住了,她木著臉說:“不用,鋪床前撣一撣灰塵罷了。”
她把換下來的床單被褥扔進髒衣簍子裡,面無表情鋪上洗得半舊的床單和被面。
這被面分上下兩層,底下的是純棉布,上面的是繡著畫的面布,中間放棉被,得用針線縫起來。
樊長玉因為緊張,縫被面時手還被針戳了好幾下,她繃著個臉沒吭聲。
一直到她離開屋子,謝征才停了筆,視線掃向被他用來墊桌子腿的那本冊子,好看眉頭不自覺擰起。
這房間離正屋不過一牆之隔,那大娘的話他自然是都聽見了的。
她是在找這本冊子麽?
第16章 嚇到你了?
樊長玉抱著髒衣簍子出門後,歎了口氣。
東西他八成是看見了,既然他已收了起來,那她也裝作沒這回事就是。
眼瞧著天色還早,她又出門了一趟,去瓦市上買了兩頭膘壯的肥豬和一隻雞。
這隻雞在變成一鍋補湯前還有更重要的使命——她想用來抓那隻矛隼。
她爹雖是個屠戶,但打獵也是一把好手,她從前還跟著她爹去山上獵過野豬,抓過野兔,自然也是會做一些陷阱的。
樊長玉有心在院子裡設個陷阱,又怕長寧誤碰傷到了,思來想去,還是上了閣樓爬上房頂,把那隻老母雞拴在了房頂,再把她爹布置陷阱的器具也擺在了上邊,這才心滿意足下樓。
兩頭豬一頭留著明日殺,一頭今天殺了做臘肉。
臘肉顧名思義是臘月裡做的,冬日裡肉能存放得久些,但天氣一暖,肉還會變質,做成臘肉就能放到明年去。
書院的夫子們收的束脩,除了銀錢,便是等價的臘肉。
很多讀書人過年還得買條臘肉去給夫子拜年,開春又要買幾條去當束脩。
從前宋母為了給宋硯交束脩,每年都會拿著做繡活兒和漿洗衣物賺來的錢找她爹買臘肉。
這其中有沒有故意在她爹娘跟前賣慘的嫌疑,樊長玉現在是持懷疑態度了。
那時候的宋母,手上一入冬就全是凍瘡,身上的衣裳補丁甚至多過了原本的布料,因為經常夜裡做繡活兒又舍不得點燈,隻從燈油裡挑出淺淺一截燈芯燃著,當真是豆子大一點光,這樣熬久了,後來眼睛也壞了,一到夜裡幾乎就看不清東西。
這孤兒寡母的又是鄰居,宋母說宋老爹考了一輩子的科舉都沒考上,宋硯自小就聰明,是個好苗子,她想幫丈夫完成遺願。她爹娘看得不忍心,才贈了臘肉給宋硯當束脩。
樊長玉現在想起宋家母子,就隻盼老天開眼,可千萬要讓宋硯落榜!
她一邊怨念加持,一邊去後院燒水準備殺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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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豬叫聲傳進南屋時,謝征手中的羊毫筆在紙上畫出了一道墨跡。
他將手中那張紙揉作一團扔進腳邊的炭盆子裡,整個人向後一靠,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正被吵得耳朵疼,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小人兒扒拉著門框,露出半個腦袋,慫恿他:“姐夫,去看殺豬豬嗎?”
她一雙黑葡萄眼亮晶晶的:“阿姐殺豬好厲害的!”
樊長玉之前殺豬都是天都還沒亮的時候就起床殺,他逃亡時從山崖上滾下來摔傷的膝蓋骨還沒養好,平日裡鮮少出門,自然也沒見過她殺豬。
今天后院那邊傳來的豬嚎聲實在是久了些,而且還是兩頭豬一起嚎,那叫聲簡直能掀開了屋頂去。
謝征稍作思量便點了頭,拄拐起身,卻不是如長寧所想去看殺豬,而是覺著那豬玀再嚎下去,他直接一刀解決了圖個清靜。
穿過堂屋便是廚房,廚房有個聯通後院的小門,此刻那扇小門開著,謝征一眼便瞧見那女子一腳踩著豬背,手上拿著根拇指粗的繩索,正在把已被套住了四肢的豬往那條一看就分量頗足的石凳上捆。
小長寧頗為自豪地仰起頭衝他道:“我阿姐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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