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一旁的樊長玉和謝征對視一眼後,問那老管家:“十七年前,常山將軍麾下懷化郎將魏祁林攜虎符前去崇州調兵,崇州為何沒出兵?”
原本還痛哭不止的老管家在聽到這話後,哭聲忽而一頓,抬起那雙蒼老的眼打量樊長玉。
樊長玉眉眼當即一厲:“回話!”
謝十一也適時甩了一鞭出去:“大膽,誰給你的膽子直視將軍?”
那一鞭子是收著力道的,能讓老管家吃疼卻又不會重傷了他,鞭子落到背上,當即刀割火燎一樣疼,老管家身形止不住地顫抖,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嘴上近乎本能地念叨道:“我不知道……什麽虎符什麽調兵,小老兒怎會知道……”
樊長玉眉頭狠狠一皺,正要說話,卻聽謝征道:“十一。”
謝十一拎著俞寶兒便起身,去了牢房外邊的刑室,從老管家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幾條被關在瀝著暗紅發黑血跡鐵籠裡的狼狗,俞寶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後,一塊血淋淋的肉被扔進了鐵籠子裡,幾條狼狗立馬衝上前去瘋搶。
老管家光是淚漣漣地看著,便止不住地乾嘔,他聲嘶力竭道:“別割了!別割了!我招,我全招!”
謝征冷冷看著螻蟻一般匍匐在地一邊哭一邊乾嘔的老者,慢條斯理道:“老東西,本侯能問你這些,你就該知道本侯已查到了不少東西,本侯問的,可不一定是本侯還沒查到的,你若膽敢欺瞞本侯一句,不僅隨家余孽,你那孫子,本侯也一並活剮了喂狗!”
老管家面色蠟白如紙,邊哭邊磕頭道:“小老兒不敢了,小老兒不敢了。”
謝征這才緩緩問:“那你說說,十七年前,崇州為何沒出兵?”
老管家顫抖著乾裂沒多少血色的唇道:“懷化郎將魏祁林的確帶著虎符和魏嚴的親筆信來過崇州,但是王爺說那虎符是假的,王爺當著崇州眾將士的面合過兩塊虎符,壓根不能歸攏到一塊,王爺懷疑魏嚴居心不軌,要綁了魏祁林問罪魏嚴。”
樊長玉和謝征神色具是一變。
這麽看來,當年的確是魏嚴心懷叵測,竟然連虎符都敢偽造。
只是謝征很快便道:“你撒謊,魏嚴命魏祁林拿與孟叔遠的常州虎符都是真的,崇州虎符何故是假的?”
他冷冷吩咐:“十一。”
刑房那邊很快又傳來利刃割肉聲,俞寶兒尖叫著喚“娘親”,又一塊血淋淋的肉被扔進了鐵籠子裡供狼狗搶食。
作為俞淺淺替身的那對母子似乎也被帶過來觀刑了,那對母子也在歇斯底裡尖叫,一時間女人和孩童尖銳的哭聲都響徹在整個地牢裡,刺得人耳膜發疼。
老管家急得在地上連連磕頭,很快便見了血,他淒厲道:“別割別割!小老兒說的都是實話,小老兒只是王府一介管家,不知道那般多啊。那魏祁林被生擒後,沒過多久便尋了個機會跑了,隨即便是錦州戰敗的消息傳來,緊跟著朝廷降罪與孟老將軍,將錦州之敗都怪在了運糧之失上……”
老管家痛哭道:“王爺這才知魏祁林拿著虎符前來調兵,是真為了解錦州燃眉之急,可王爺事先並不確定孟老將軍真去了羅城啊,雖有魏嚴的親筆信,可連道聖旨也沒有,調兵的虎符又是假的,王爺哪敢妄動?
錦州失守後,王爺也自責不已,趕緊率軍前去在錦州以下的城池設防,這才擋住了北厥大軍勢如破竹的勢頭。王爺是想等戰事稍穩後向京城請罪的,可不久之後,便傳來了東宮大火,太子和太子妃被燒死,王妃和大公子遇難,大公子還被燒毀了大半張臉……”
老管家說到此處,愈發痛心,幾乎是字字泣血道:“太子死了,十六皇子也死了,東宮又突然起了大火,王爺如何還不明白,王妃和大公子這是在皇子爭位中被殃及了啊!
若是真如魏嚴信中所言,先帝想保錦州,又想救十六皇子,才出此下策,讓孟老去羅城,讓王爺去運糧,為何要拿一枚假的虎符前來調兵?還是那枚虎符被有心之人換了,才讓王爺不敢發兵,造成了錦州的慘案?”
樊長玉越聽越覺著手腳發涼,腦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問:“朝廷蓋棺論定將錦州戰敗的所有過失推與孟將軍時,長信王就沒想過將此事捅出去?”
老管家淚眼渾濁道:“王爺那時還沒因抵禦北厥繼續南下有功被封王,雖拜了將,但拿什麽去跟設計這些一切的人鬥?若是魏祁林還在王爺手上,或許還有個人證,可以讓魏祁林指認魏嚴。但京城那邊直接否認了曾派人前來崇州調兵的事,就連孟老將軍去羅城,也被說成了是孟老將軍好大喜功才去攻打羅城的,什麽證據也沒有,王爺如何將真相大白於天下啊?”
所以……
崇州虎符是魏嚴換了的?
他曾私通過後妃,又設計害死承德太子和十六皇子,就為了獨攬大權?
魏嚴要追殺自己爹娘,是因為自己爹娘就是那個可以指控他一切罪行的證人?
盡管早就猜測過各種真相,真正剖開的那一刻,樊長玉還是覺得腦子悶疼,一股冰冷的窒悶感席卷了她,讓她想大叫一聲發泄出來都感覺無力。
樊長玉不自覺後退一步,謝征握住了她的手腕,源源不斷的熱意從他掌心向她冰涼的腕口傳來,勉強讓樊長玉鎮定了些。
壁龕上的油燈裡的燈油似快燃盡了,燈芯處的亮斑變成豆子大的一點,讓整個地牢愈發暗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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