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昇拿過那張疤臉面具細瞧,臉上已掩飾不住興奮,問:“人呢?”
金吾衛統領低下頭去:“還沒找到人,血跡斷在了東池邊上,卑職怪異賊人鳧水逃了,正在命人沿著太液池搜尋。”
齊昇捏著面具的手驟然收緊,大罵金吾衛統領:“廢物!都找到賊人身上的東西了,為何沒抓到人?朕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何用?還不給朕繼續去搜!”
金吾衛統領領命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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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淒清,撒下的月輝也如清冷如霜。
樊長玉鬢角出了些細汗,她偏過頭看謝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側臉。
他似還沒緩過來,黑長的眼睫輕覆在眼瞼處,蒼白的臉上暈開兩抹薄紅,全無了前一刻啃.噬她頸間的軟肉恨不能就這麽生吞了她的那股狠勁兒,安靜又乖巧。
樊長玉呼吸也還不太穩,她在自己那身濕透的太監服上擦了擦手,問:“好些了麽?”
謝征掀開眸子淺淺點頭,抬手壓住樊長玉後腦杓,又吻了她好一會兒才松開。
方才除了彼此的喘.息聲,樊長玉所有感官幾乎都已麻痹了,她竟也不知這是過去了多久,隻把他那身朝服拿給他套上:“金吾衛在搜查整個皇宮,我們得出去了。”
他身上的中衣還是濕的,裡衣竟生生靠體溫烘幹了。
謝征卻道:“把朝服也弄濕。”
樊長玉皺眉道:“你會著涼的。”
謝征抵著她額頭:“我一時半會兒沒法同你解釋清楚,你且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樊長玉便出去把他的朝服扔進水裡泡濕了擰乾再給他穿上,那身夜行衣則被她包上大石塊沉入了太液池。
一切準備就緒,樊長玉再扶謝征出去時,明顯感到他腳下還有幾分虛浮,似乎並不是單純地中了媚.藥。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謝征道:“軟骨散的藥性還沒過。”
樊長玉捏著他手腕的五指便緊了幾分,原來他還中了軟骨散!
無怪齊昇敢只在冷宮外放十幾名侍衛就想攔他。
樊長玉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狗!皇!帝!”
她鮮少罵髒話,謝征還是頭一回聽她這般咬牙切齒地罵人。
他詫異地側眸看了樊長玉一眼,心口似被泡進了一汪暖泉裡,讓他在今夜遭了這般算計升起的陰鷙都散了幾分,竟反過來寬慰起樊長玉:“先出宮,這筆帳暫且記在齊昇身上。”
樊長玉沒再說話,唇卻抿得極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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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終是沒能如願,他們在前往太極宮的路上,和領著一眾朝臣的齊昇迎面撞上了。
齊昇手上撚著一面皮似的東西,瞧見二人,當即冷笑著開口:“謝愛卿更衣一去不複返,可真是讓朕好生擔憂。”
謝征臉上的緋色已完全消退了下去,隻余失血過多和在太液池泡太久的蒼白,他由樊長玉攙扶著才能走路,嗓音卻一如既往地清冽平穩:“讓陛下憂心,是臣之過。”
齊昇掃了一眼謝征身上那身並未換過的朝服,眼中冒出奇異的光彩,咄咄逼問:“朕觀謝愛卿這沾了酒的衣袍也並未換過,不知謝愛卿這段時間去了何處?”
唐培義和賀修筠等人都朝她們投來擔憂的目光。
樊長玉見這形勢,不免也替謝征捏了一把汗,他回答得卻格外從容:“慚愧,微臣由侍者引著去更衣,卻見牆頭有蟊賊掠過,微臣想著這除夕佳宴,萬不能出事,便去追那蟊賊了,怎料醉了酒力不從心,被那蟊賊打傷後不慎墜太液池,若非雲麾將軍路過,臣只怕就要成為太液池中一亡魂了。”
原來這就是他讓自己把他那身朝服也浸濕的原因。
樊長玉尚在感慨他說謊不打草稿,齊昇和百官的目光便齊齊向頭髮絲和官袍都濕透的她掃來了。
她充當著一根人形拐杖,拿出自己的看門絕技,睜著一雙大而偏圓的杏眼,點點頭,看起來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手心卻全是黏.膩的冷汗。
謝征似察覺到了,在廣袖遮掩下,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
齊昇冷笑著問樊長玉:“不知雲麾將軍何故會出現在太液池?”
樊長玉虎著臉道:“末將喝多了酒水,欲去更衣,一出大殿便見冷宮方向起火了,末將便想去救火,路過太液池時,發現了墜湖的侯爺。”
得到這麽個回答,齊昇臉色已是極為難看了,他舉起自己手上那張易.容面具:“金吾衛尋著血跡在太液池東池邊上撿到這張面具,不知謝愛卿可認得?”
謝征細看了兩眼那面具,道:“有些眼熟,同微臣交手的那蟊賊雖蒙著面,微臣卻記得他臉上有一道從眉骨橫貫過鼻梁的刀疤,想來那蟊賊是易了容的,這面具,當是那蟊賊的。”
對於他如此詭辯,齊昇恨得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地道:“真是巧了,那夜闖冷宮的蟊賊受了傷,謝愛卿也受了傷,不知謝愛卿口中的蟊賊,可還有旁人見到?”
他這是鐵了心要把夜闖冷宮的罪名安到謝征了。
樊長玉看向齊昇,目光裡已是壓不住的冷意。
謝征卻平靜道:“帶微臣前去更衣的內侍也見過。”
樊長玉眼底劃過一抹詫異,連齊昇面色都狠狠一變,他逼問:“那太監現人在何處?”
謝征血色還未完全褪去的鳳目同齊昇對視著,眼底似帶著幾分薄笑,可那薄笑底下,是毫不掩飾的血腥殺意,叫齊昇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面上的猙獰都收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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