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野之上,能讓她磕頭跪拜的,隻余龍椅上那一人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這一路已走了這麽遠了,一時間心中倒也頗有些感慨。
她道:“大叔和大娘都曾是他的恩人,他自是不肯受你們這大禮的。”
當初謝征那一身傷,鎮上醫館裡的大夫都不敢醫,若非趙木匠靠著當了幾十年獸醫的經驗,死馬當活馬醫開了幾服藥,他還真不一定能熬過來。
有了樊長玉這話,趙家老兩口約莫也是想起了從前在臨安鎮上的日子,心中對謝征的距離感一下子減輕了。
趙大娘欲言又止地看著樊長玉,難免又憂心起她的終身大事:“那……你們當初拜堂也是不作數的了?”
她想問的是兩人今後是怎麽打算的。
樊長玉發達的時候,她對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知根知底,是不怕她對言正始亂終棄的。
可言正成了侯爺,趙大娘尋思著,那些達官顯貴可都是要三妻四妾的,方才大軍路過樓下,言正還接了樊長玉給的發帶,想來是對樊長玉有感情的,但不知這情分,到了哪個度。
樊長玉聽了趙大娘的話,想的卻是,當初的入贅本就是二人協商好了假入贅的,便點了頭。
趙大娘一聽就急了,她道:“就算當初入贅是假的,可你同他那也是患難時做了夫妻的,如今同富貴了,還能散了不成?”
樊長玉終於聽明白了趙大娘想問的意思,想到那天晚上謝征說的想聘她為妻,臉上又有點燒得慌,她道:“您想哪兒去了。”
錦州背後的真相一日未查清,她外祖父便一日不能洗刷冤屈。
唯有替孟家平冤昭雪了,她才能以孟家後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同謝征在一起,也才能慰外祖父和爹娘的在天之靈。
但朝堂局勢詭譎,趙家老兩口都是淳樸的性子,樊長玉同他們說太多了,他們也不懂,只會平白惹得他們擔心。
她道:“您就別擔心了,他不是那樣的人。”
有了樊長玉這話,趙大娘就把一顆心又放回肚子裡了。
凱旋大軍已去了午門前等候宣見,街頭喧喧嚷嚷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樊長玉兩老兩小還有謝七謝五幾人回進奏院。
路上長寧看到捏糖人的又鬧著要去買,樊長玉便帶著她和寶兒去買糖人,謝五跟著同去,以免發生什麽意外好第一時間幫忙。
謝七負責駕車,則跟趙家二老一道留在了車上。
饒是逛了多次,趙大娘還是忍不住一路打起車簾子看,為京城的繁華怎舌。
眼瞧著樊長玉她們買糖人還得有一會兒,她尋思著快過年了,得去扯幾尺紅布,給幾個孩子一人縫一個裝壓歲錢的大紅荷包,便同謝七招呼一聲後,去了不遠處一處賣布匹的攤位。
趙大娘正挑料子挑得眼花繚亂呢,忽聽得邊上幾個婦人一邊挑揀布料,一邊議論起謝征:“聽說了麽,武安侯進城時,收了一位姑娘扔給他的帕子,也不知這京城哪家閨女能得這好福氣!”
另一個婦人接話道:“前半刻鍾整條街圍得水泄不通,誰知道那帕子是哪家姑娘扔的,再說了,也不過一張帕子,武安侯何等身份,約莫只是順手接了,又怕當街丟掉害人家姑娘失了顏面,這才收著了。”
“誒?丟的是帕子麽?我怎聽說是發帶?”又一個婦人道:“帕子在那場面能收,發帶可就不一樣了,要我說啊,武安侯約莫真是中意哪家姑娘了。”
最先說話的婦人道:“整個京城稱得上才貌雙全的,也就李太傅家的么女了,聽說那官小姐二八年紀了,婚事還沒訂下,指不定就是在等武安侯呢!”
趙大娘原本是不願摻和幾個婦人的談話的,可聽到了後面一句,手上的料子都挑不下去了,朝那幾名婦人道:“那發帶是我閨女的。”
幾名婦人聞言瞥了趙大娘一眼,忽地齊齊以絹帕捂嘴笑出了聲。
趙大娘身上的衣物料子雖算不得差,但也同富貴人家家中的老太太不沾邊,加上她長寧勞作,一雙手也粗糙得厲害,說話還有著外鄉的口音,幾個婦人誰都把她當回事。
其中一個倒是戲謔問了句:“大娘您家閨女多大了?”
趙大娘算著樊長玉的生辰,答:“快十七了。”
此言一出,幾個婦人又掩唇笑了起來,眼神交替間,全是看笑話的意味。
那婦人道:“十七的老姑娘扔個發帶,還能被武安侯給撿起揣懷裡?大娘,您家那姑娘是生成了個天仙啊?”
這些人雖出口不帶一個髒字,可那言行舉止間的輕蔑戲謔,趙大娘若是察覺不到就怪了。
她聽到樊長玉被這群人譏嘲心口就堵得慌,扯著布頭的手都用力了些,瞪了幾個婦人一眼道:“我家閨女不是天仙,但是個保家衛國的女將軍!”
越說越離譜,幾個婦人隻覺遇上了個滿口胡話的瘋婆子,其中一人扔下手中的料子道:“這是瘋癲了不成?莫同她挨太近。”
言罷像是怕趙大娘會傷到她們一般,齊齊退遠了些。
小販一見沒了生意,加上也聽見了趙大娘那些話,直接把趙大娘手上的布料搶了回去,罵道:“你個瘋婆子,別來禍害我生意。”
趙大娘雖和善,但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軟骨頭,當即就衝那小販罵道:“你個小子,好生沒道理,我買你的東西,你還罵上人了?大家都來評評理,這人當街欺負我一個老婆子,還有沒有王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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