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長玉正想應個景丟完就行了,怎料謝征忽地抬眸直直朝她看來。
二人視線在半空中相接,樊長玉心跳驀地漏下了一拍,捏在手中的發帶一時間也忘了扔下。
趙大娘在邊上替她急得不行,催促她:“長玉快扔啊,言正看著你呢!”
樊長玉回過神,隻覺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喉嚨蹦出來,她攥了攥了手心,以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將手中的發帶扔了下去。
她習武準頭本來極好的,奈何發帶太輕,這會兒又刮起了風,眼瞧著那發帶就要從謝征頭頂飛過去,馬背上神情冷峻的青年侯爺倏地抬起手,五指一攏便抓住了那條赭色發帶。
圍觀的百姓爆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呼聲。
這一路朝他仍絹帕的姑娘何其多,便是有落到了他跟前的,他都沒多看一眼,眼下突然主動去抓一條發帶,實在是稀奇。
謝征面不改色地將樊長玉扔下去的發帶揣進了懷中,眸光淡淡往樊長玉那邊掃了一眼,才雙眼平視前方繼續駕馬前行。
圍觀百姓和年輕姑娘們的驚呼聲更高了一個調,甚至有姑娘家當場哭出聲的。
“那是誰的發帶?”
“武安侯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長街兩邊的百姓都抬起頭,試圖找出是從臨街酒樓的那間雅間飄出的那根發帶,卻隻瞧見了三間窗戶緊閉的雅間,一時間也不知究竟是那一間的貴客扔的。
那三間雅間都是樊長玉包下的。
發帶被謝征接住,他揣懷裡還朝她看來時,樊長玉隻覺刹那間自己心口像是被雷電擊中,心跳快得讓她心慌,大腦也跟著有幾分麻痹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把窗戶一關,然後轉頭坐回了圓桌前,在趙大娘錯愣的目光裡,她整個人從脖子根開始泛紅,一直到耳朵尖都是緋色的。
趙大娘一怔之後,哭笑不得地道:“你這丫頭,都成婚這麽久了,還怕什麽羞啊?”
樊長玉捏著自己滾燙的耳垂不說話,只有濃黑的長睫撲閃個不停,似扔在心悸。
連長寧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阿姐怕羞。”
謝五謝七垂著腦袋默默站在牆角,努力當自己是空氣。
好一陣,樊長玉才緩過來,面上的緋色退了些,她捏捏長寧的胖臉道:“寧娘本事了,都會笑話阿姐了?”
長寧被樊長玉捏著一側臉頰,另一側臉上的笑還是快裂到耳根去:“姐夫一看阿姐,阿姐嚇得把窗戶都關了。”
樊長玉臉上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紅意,因為長寧的這無忌童言,差點又升騰起來,她板著臉道:“你個沒大沒小的丫頭,阿姐是怕人多眼雜,憑生事端。”
長寧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造次了。
趙木匠想著剛才見到的盛況,仍覺著震撼,呷了一口茶水才道:“我聽好多人都在喊‘武安侯’,怎地沒瞧見人,莫非武安侯的儀仗在大軍後面?”
那些年輕姑娘哭喊的聲音都被更大的呼聲給蓋過去了,京城人說話又帶著點京味兒,趙木匠便是聽見了那麽一兩點音兒,也沒辨出是個啥意思。
他不懂大軍進城的尊卑順序,但想著樊長玉她們進京那會兒,唐培義是走在最前邊的,按理說,武安侯官職最大,也應在走在最前邊才是,怎地排頭卻是言正?
武安侯的威名,在他奪回錦州,收復遼東十二郡時,便在整個大胤如雷貫耳了。
趙木匠還挺想一睹這等曠世奇將的風采的。
樊長玉默默抹了一把臉。
終於還是說到了這個問題上……
她抓了抓頭髮道:“那個……大叔,大娘,有件事我一直沒同你們說。”
趙大娘看她這為難的樣子,當即就道:“你這孩子,還把我跟你大叔當外人不成?有什麽事,直說就是。”
樊長玉看著二老,說:“其實言正就是武安侯。”
趙木匠手一抖,半盅茶水都潑到了身上,他顧不得燙,倉惶起身抖了兩下衣服,一雙蒼老卻瞪得溜圓的眼直直地看向樊長玉:“啥?”
趙大娘亦大張著嘴,看看樊長玉,又看看趙木匠,驚得一句話都問不出。
樊長玉料想二老得知謝征真正的身份後,會很吃一驚,卻沒想到把他們倆給驚成了這樣。
見二老都一副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的模樣,她又說了一遍:“言正就是武安侯。”
“我滴個天爺哎……”
趙木匠腳下一軟,又坐回圈椅上了,他咽了咽口水道:“就是收遼東十二郡,屠錦州蠻夷的那個武安侯?”
樊長玉點頭。
趙大娘說話也磕巴起來了:“聽……聽說武安侯長了三頭六臂,茹毛飲血,言……言正那孩子,長得跟那戲班子裡的台柱小生似的,怎麽會是武安侯呢?”
樊長玉聽趙大娘這麽描述她以為的謝征,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她道:“都是謠傳罷了,戰場上的將軍,凶名在外才能震懾敵軍。我在軍中不也有‘夜叉’之名?”
饒是聽了樊長玉的解釋,老兩口還是坐椅子上緩了半天才緩過來。
趙大娘看向樊長玉:“這……言正都成侯爺了,咱們以後見到他是不是得磕頭啊?”
這問題問得樊長玉一愣,換做從前,她還在臨安鎮上時,談及見到大官,首先想到的約莫也是要磕幾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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