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回過頭同她遙遙對視,兩人都經歷了不止一場血戰,臉上沾著未乾的血跡,凶狠的眼神只有在接觸到彼此的目光時,才漾開幾許柔軟。
魏嚴看向駕馬疾馳而來的樊長玉,鳳目輕眯,稍沉默了一息,便繼續吩咐:“放箭。”
這次不是一支箭,而是捅了蜂窩一般的亂箭,樊長玉在馬背上幾乎要把牙關咬得出血。
太多了!她根本攔不下來!
好在這次謝征已有了準備,他丟開魏勝,長戟一轉掃飛那名死士,格擋密密麻麻射來的箭雨。
被他丟開的魏勝緩過氣來,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再次朝著謝征後背扎去,樊長玉心急如焚,她距謝征還有幾丈之遙,伸手去後背取箭,可箭囊裡已經沒有箭了,只能大喊一聲:“小心!”
“噗——”
是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鮮血一汩一汩往外冒。
中刀的卻不是謝征。
魏宣低頭看著貫穿了自己胸膛的那把血刀子,抬頭再看謝征時,咧了咧嘴,臉上是他慣有的囂張又輕蔑的神色:“老子跟……跟你做了十……十幾年的兄弟,從……從來沒把你當……當兄弟看過,今天……也不是,這一刀,還你……還你救老子娘的恩。”
言罷就那麽吐著鮮血跪倒了下去,目光卻是定定地看向魏嚴的,滿滿的都是身為人子的不甘和委屈。
剛被魏嚴的人松綁的魏夫人怔怔看著這一幕,這次是真連哭都沒哭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魏嚴神色冷硬如初,眼底似乎連半分波瀾都沒掀起。
魏勝發現魏宣死在自己手上,倒是怔了一瞬,遠處的弓.弩手們面面相覷,箭還放在弩上,但魏嚴沒再下達命令,他們便也沒敢繼續放箭。
謝征靜靜看著跪倒在自己跟前的魏宣,撐著長戟半蹲了下去,用那隻血肉模糊的手替他合上了雙眼。
樊長玉幾乎是連滾帶摔翻下馬背的,她看了一眼謝征,前一刻的盛怒和後怕還沒消,直接提起陌刀就砍向魏勝,暴喝一聲:“卑鄙小人受死!”
她一身奇力,舞著比她自己還高的陌刀,使的全是大開大合的招式,魏勝因魏宣的死還在失神中,手上又沒個趁手兵器,一時失了先機,竟處處受製,被逼得連連後退。
第158章
沈慎此時也帶著左掖營的人馬抵達,翻下馬背後喚了謝征一聲:“九衡!”
他氣息微喘,看了一眼當前的局勢,臉色有些難看地道:“神機營的火器沒在西苑!”
他麾下的左掖軍在先後同神機營和李太傅派去的右掖軍交手後,已折損近半,此番趕過來支援謝征,當真是把性命都豁出去了。
“我知道。”
謝征起身,視線掠過滿地死屍和鮮血,同魏嚴對上。
無法形容他那一刻的眼神,冰冷,平靜,又淡漠。
天光大綻,呼嘯的北風卷起層層雪浪,東邊的雲靄裡透出的霞光給半座皇城都攏上一層金紅,他持戟立在那裡,濺著鮮血的半邊臉覆著朝霞的金輝,俊美如神祇,周身又縈繞著一股凶神鬼將的冷厲。
魏嚴靜靜同他對視了一息,才看向他身後的左掖營兵馬,以大局在握的姿態淡聲問:“你以為多一個左掖營,就能扭轉今日的局面?”
謝征散漫抬起頭,冷嘲道:“扭不扭轉得了,總得試試才知道。”
他淡淡笑了笑:“本侯倒是好奇,丞相連自己親子的性命都不屑一顧,又是在替哪個私生子爭這個位置?”
魏嚴一雙蒼肅的鳳目瞬間浸上一層寒霜,斥罵道:“混帳!”
謝征那不達眼底的笑也變得極為冰冷,抬戟直指魏嚴:“你沒資格教訓本侯!”
魏嚴似也是被謝征氣狠了,竟沒直接讓自己身邊的死士出動,而是冷喝一聲:“取刀來!”
底下人很快就抬來一柄長約八尺的偃月刀,刀身古樸,刀刃與刀柄交接處,鐫刻著發黑的青龍紋,乍一眼瞧上去,仿佛這刀上縈繞著一層黑氣,很是駭人。
兩名小卒才能抬動的長刀,魏嚴竟然單手便提了起來,廣袖攬風,其氣魄竟半點不輸那些征戰沙場的老將。
遠處,賀修筠瞧見魏嚴單手提起偃月刀時,面上跟見了鬼似的,轉頭看向唐培義:“唐叔,魏嚴還會武?”
唐培義神色有些微妙地道:“應該是會武的,早些年他同謝大將軍齊名,也是鎮守過北庭的。不過我入伍那會兒,賀大人都已在他手中獨當一面,他走了文官的路子,便也沒聽說過他會武的事。”
那頭,魏嚴單手提起偃月刀後,蒼肅冷然地看向謝征:“老夫既教出了你,便教訓得了你!”
謝征看著拖著長刀向自己奔來的人,立在原地沒動,眼底卻透出幾分帶著恨意的冷,捏著長戟的五指收攏時,被剮蹭掉一大塊皮肉的掌心溢出的鮮血將整個戟柄都染紅了一截。
他從前同魏宣和新選拔進來的死士一起在魏勝手裡受教,也得過魏嚴指點。
單從武藝上來說,他後來的打法很大程度上都受魏嚴的影響,魏嚴出招講究個一擊致命,從來沒有多余的招式。
偃月刀快直抵命門時,謝征提戟狠狠撞了上去。
刀刃和長戟兩側的戟刀銼出了火星子,魏嚴一個轉身,反手掄過去的刀刃又砍上了戟柄,謝征踢出的鞭腿則撞上他做擋的手肘,地上的積雪都被鏟飛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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