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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有著金吾衛的火器壓製,李太傅和齊旻手中的兩營人馬很快落了下風。
齊旻的影衛眼見下方謝征也沒從魏嚴那裡討著好,當即道:“殿下,卑職等護送您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多年經營,在今日毀於一旦,再想東山再起,不知是何日了。
齊旻牙關咬得緊緊的,含恨擠出一個字:“撤!”
說是撤,但幾乎也是無路可撤了,堵在宮門內夾道兩側的,是五軍營兩大營和金吾衛的人馬,宮城外又是三千營的騎兵。
齊旻身邊的護衛一個個倒下,縱有武藝高強的影衛開路,前進也變得格外艱難。
李太傅被甩在了後邊,在朝堂喜怒不表於色了十幾載的人,此刻也白著臉有些惶然地喚他:“殿下!”
齊旻隻回頭看了一眼,便跟著自己的影衛繼續前行了。
一枚炮火自炮膛中射出,飛過冗長的宮門夾道,直直朝著齊旻一行人落下去時,齊旻隻覺整個世界都是喧嘩聲,但他又什麽都聽不清。
最忠心的那名影衛大喊著什麽將他撲向了一邊,後背撞在冰冷堅硬的城磚上齊旻都感覺不到疼,耳膜幾乎被炮火的爆炸聲震破,好半天耳中都是嗡聲一片。
被拉起來繼續往前跑時,齊旻回頭看了一眼,隻瞥見那巨大的炮坑處焦黑一片,城牆磚都被炸裂了幾塊,先前護著他的影衛已死了好幾名。
李太傅半邊臉都沒炸沒了,完好的半邊臉,卻還睜著眼一直看著他的方向。
數不清的箭矢還在往這邊扎來,密密麻麻的,似一張大網。
逃不出去了……
齊旻有些絕望地想。
腦中突然就回憶起了當年東宮四處都是火光,母妃將他的臉用力摁向炭盆,一邊哭一邊對他道:“旻兒,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去……”
十七年前他被燒毀了大半張臉才得以苟且偷生,十七年後的今天,他又要付出什麽才能活下去?
利箭穿透胸腔的時候,他腳步踉蹌了一下,在影衛驚惶的視線裡,扶著冰冷的宮牆慢慢跪了下去,他口中咯出了鮮血,這時候反倒十分冷靜。
他啞聲笑道:“孤自詡機關算盡,沒想到在魏家這心狠手辣的老匹夫跟前,還是略遜了一籌。”
影衛頭子削斷他背後的長箭,道:“我等只要還尚存一息,便會帶殿下出去的!”
齊旻隻輕輕搖頭,他靠牆根坐著,城下的廝殺聲在此時傳入耳中,才慢慢變得清晰起來,他偏頭透過雕花石欄往下方看去,瞧見謝征被魏勝和十幾名魏家死士圍住時,自嘲笑了笑:“孤的父王同謝臨山死在錦州,沒想到十七年後,孤和謝征還是會一起死在魏嚴這老匹夫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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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勝那金鞭裡暗藏的金鉤帶著倒刺,硬扯出來,能連皮帶肉直接撕下一大塊血肉來。
十指連心,謝征臉色已白了幾分,卻連悶哼都不曾有過一聲,眼底的冷意和殺氣更甚,握著金鞭的的手隱隱還有收緊的趨勢。
魏勝眼底終於浮現出一絲訝色,然不等他再有動作,謝征已反手將他的金鞭在手上繞了一圈,再用力一扯,魏勝一時不妨,被謝征一把從馬背上扯得朝他跌撲了過去。
然魏勝畢竟是老手,另一柄金鐧也很快摁動機關,化鐧為鞭,朝著謝征脖子直接甩了過去。
被他這條藏了金鉤倒刺的九節鞭纏住脖頸,那無異於死路一條。
謝征剛抬戟格開,另一名魏家死士又持刀朝他逼了過來,謝征長戟還纏著魏勝的那根金鞭,大力一掄逼得魏勝放了手,又以戟刀卡住對方的刀刃做攔。
他單手就逼得對方雙手握刀也再無法壓下一分。
這一切幾乎隻發生在眨眼之間,魏勝失了另一條金鞭,瞅準時機,抓著謝征還攥著的那條金鞭,蕩秋千一樣蕩向他,反手成爪抓向他咽喉。
這幾乎已是死局,但誰也沒料到謝征會突然松了握在手上的鞭子,半寸長的倒刺深深扎進掌心,他驟然松手,倒刺在魏勝整個人的拖力下將他整個掌心刮得血肉模糊。
謝征卻用那隻鮮血淋漓的手準確無誤地鎖住了魏勝的咽喉,單手把人舉起。
皮肉被刮掉太多,湧動的鮮血間隱約都可見被血染紅的指骨,他面上仍不見痛色,眼底甚至噙著一抹散漫的冰冷:“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做出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兒,不過如此。”
不遠處,魏嚴身側的親信看著這一幕,不免也心有戚戚,咽了咽口水看向他:“丞相,你看……”
魏嚴蒼然凜冽的視線在謝征身上停駐了許久,才說:“放箭。”
親信又看了魏嚴一眼,沒敢立即執行。
魏嚴仍沒移開目光,負手立在那裡,冷硬得像是一塊石頭,一團鋼鐵,他冷冷道:“教養他十幾載,隻長成個有勇無謀的武夫,敢帶著這點人馬就來學人逼宮,早該有身首異處的覺悟。”
一枚短箭自中射出,直向謝征後背而去。
“叮”一聲脆響,那枚短箭被另一隻箭打偏。
長街盡頭馬蹄聲雷動,策馬跑在最前邊的女將軍衣袍沐血,一手持弓一手執箭,甚至沒握韁繩,眼神凶悍如猛虎:“卑鄙老賊!”
大雪不知何時已停了,霧靄沉沉的天際隱約可見一線紅光。
天,快亮了。
樊長玉在冷風裡揚起的發絲似乎都透著層和朝霞一樣璀璨又豔烈的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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