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似乎早就知道他什麽秉性了,對這變臉程度半點不意外,吩咐起正事:“崇州被唐昭義所帶的兩萬薊州軍圍著,送不出糧草來,山下的反賊攻了這麽多天的山,糧草耗盡,早已疲敝,是時候一網打盡了。”
山上的燕州軍這些天在休養恢復元氣,山下的崇州軍卻是從兩日前就開始挖草根掛樹皮了。
糧草被燒後擺在崇州軍眼前的尚有三個選擇,一是回崇州,二是剿滅山上的燕州軍,三則是不戰先逃,保存實力。
第一個選擇回崇州,有兩萬薊州軍守在崇州城外,山下的反賊不脫一層皮,壓根進不去崇州城。就算殺回了崇州,後面等燕州和薊州的主力軍合圍崇州,那也是死路一條。
長信王老謀深算,當日隻撤回一半兵馬,可能就是預料到過會有今日的局面,山下的一半崇州軍,就是他給崇州留的生路。
薊州已經固守,賀敬元正在調大軍往崇州來,崇州若保不住,一線峽山下的崇州軍,只要殺出去,找一座穩定的城池落腳,便又能東山再起。
而統領那支軍隊的,正是長信王的心腹大將石越。
當日為了火燒崇州軍糧草,謝征故意以隨元青做餌,拖住了反賊大部分兵力,最後石越拿人頭堆到了山口,雖救回隨元青,卻也折損不少兵力,加上糧草被燒,簡直是雪上加霜。
石越以為山上的燕州軍沒了隨元青這個人質,又被困多日,早沒有戰意,在得知糧草被燒,氣急敗壞下令連攻了半月的山,奈何一線峽地勢險要,生生又賠了不少兵力進去。
遊蕩在山下的那支燕、薊兩州的援軍又是騎兵,一直在山林裡轉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便是同崇州軍狹路相逢了,那隊騎兵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兩條腿的步兵又追不上四條腿的騎兵,讓崇州將領們氣得牙癢癢。
如今山下糧草告罄,山上的燕州軍防守卻還是跟鐵桶一樣,石越也意識到自己終究是沒法把武安侯困死在這山上,立下這當世奇功,很快調整了作戰計劃,在夜裡行軍,先暗中撤走一部分兵馬。
強攻未果,為今之計,當然還是保存實力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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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一下子陷入了備戰的緊張氛圍,樊長玉在傷病營和火頭營都聽到了關於這一仗的各種議論聲。
駐軍在不斷被調往各處山口,一出大帳,就能看到軍旗在營地各處翻滾,軍旗下方湧動的人潮奔向指定的陣地。
所有傷兵只要是還能拿得動刀的都要各自歸營,謝征自然也要。
樊長玉光是瞧著陣仗便知這一仗凶險無比,但言正身上的傷一運勁兒就刺痛不已,只怕連兵刃都拿不了,這上了戰場不是送死麽?
她想到言正身上那個被戳出的血窟窿,心中就焦慮難安。
第83章
大軍開拔前,下令火頭營生火做飯,讓將士們飽餐一頓。
樊長玉去幫忙殺豬,還在繼續傳頌她事跡的火頭營老兵同別處調來幫忙的新兵道:“樊姑娘可有木蘭之勇!”
那新兵是個大字不識的,摸了摸腦袋問:“木蘭是誰?”
老兵嫌棄看新兵一眼:“你連花木蘭都不知道?南北時期的大英雄,她爹膝下沒個兒子,一把年紀遇上朝廷征兵,她怕她爹死在戰場上,就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十一載,立下赫赫戰功!”
新兵驚訝道:“一個女兒家,是怎麽混在軍營裡十一年都沒人知道的?”
這個問題顯然把老兵問住了,老兵不耐煩道:“戲文裡都是這麽寫的,人家就是有那本事,最後還得了皇帝親封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樊長玉從得知大軍要開拔,一顆懸起的心就沒放下過。
此刻聽了那老兵說了花木蘭的故事,她擦拭殺豬刀上血跡的動作一頓,心底隱隱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之前見小五對言正似乎頗為親近,一問才知他們曾是同一個伍的。她知道言正脾氣不好,怕言正得罪人,在戰場上沒個幫襯,問起他們隊伍裡的其他人,本想幫言正打理好袍澤關系,怎料言正說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他和小五。
此番全軍出動,他和小五還得被分去其他營。
重新編隊,一個熟人也沒有,戰場上想有個照應愈發艱難。
以言正的傷,此番只怕有去無回,若是她替言正去打這一仗,言正幫她帶著長寧跟著火頭營的後勤軍在後邊,興許還能最大程度保住性命。
自己頂替言正上戰場,他這不算當逃兵。再者,新營裡除了小五,沒人認識言正,小五肯定會保密的,自己代他上戰場壓根不會叫其他人發覺,等回來後,同言正換回來就是了。
心中這個念頭一起,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了。
這一路走來,她失去了太多的親人朋友,光是想想言正被亂刀砍死在戰場上的樣子,她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攥緊了。
離開火頭營後,樊長玉徑直去了傷病營。
軍醫不在,那個半大少年在給傷勢重迄今下不得床的傷兵們煎藥。
少年叫武三斤,聽說是她娘在逃難的時候生下他的,大人在逃荒路上都瘦骨嶙峋,又哪有營養給孩子,他生下來只有三斤,他爹娘都以為他養不活了,沒想到他卻好好地長大了,他爹娘便給他取名叫三斤。
他從軍後,因為個頭小,被分配到了後勤軍中。
此刻見了樊長玉,武三斤立馬熱絡打招呼:“長玉姐,你是來找韓軍醫的嗎?韓軍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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