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最忌的就是後繼無人,以至於他父親戰死,母親殉情後,他被魏嚴帶走,旁支族親壓根不敢站出來說話。
從某種層面來說,謝征被魏嚴帶走,倒也是好事,他若留在謝家,大抵只能被養廢。
魏嚴待他雖嚴苛,為了他父親在軍中的威望和舊部,卻也不留余力地培養了他,讓他成為整個大胤朝最鋒利的那柄刀。
尋常男子到了適婚年紀,都會有家中女性長輩幫忙相看門當戶對的姑娘,但謝征養在魏家,魏嚴不做主替他議親,謝家人也不敢越過魏嚴,直接給他相看親事。
倒是想過昏招,試圖把什麽表妹、亦或八竿子都打不著什麽親戚女兒往他身邊塞,這副自踐門楣的做派,莫說魏宣譏嘲了謝征許久,就連魏嚴都有些瞧不起謝氏一族。
後來謝征去了軍中,說親的事便愈發延後了。
等他建功立業,那時他的婚事也變成了兩族聯姻,而不是單獨的娶一個人。
清流一黨不敢嫁女兒與他,魏嚴一黨的,魏嚴又忌憚他得了妻族助力愈發不好掌控,底下人自然不敢開罪魏嚴,中立的大臣更不敢淌這趟渾水。
他身份高了,婚事上反而更加難辦。
謝征將自己與樊長玉的事告知陶太傅:“我在微末時得她相救,不得已向她隱瞞身份,如今她已知曉一切,介意我身份,無心嫁王侯家。”
陶太傅聽了,讚道:“倒是個通透的女子。”
謝征在陶太傅跟前撩袍跪下道:“學生想求老師一事。”
陶太傅虛眼看去:“跟那女子有關?”
謝征答:“是。”
陶太傅道:“她不願嫁你,我一個老頭子又有什麽法子?”
謝征抬起頭:“學生懇請老師收她做義女。”
陶太傅瞬間明白了謝征的意思:“你想給她一個光鮮的娘家人身份?堵悠悠眾口?”
謝征不語,算是默認。
陶太傅話鋒一轉,問:“若是那姑娘家還是不願,隻想過普通人的日子呢?”
跪在地上的青年唇角抿得死緊,好一會兒才道:“我把所有的路鋪平,她若願跟我走下去,我不會讓她跌一個跟頭。她若還是不願,隻當緣盡於此。”
陶太傅歎了聲,“起來吧,正好老頭子膝下沒個兒女,收個義女,後半生就有著落了,不過你也幫為師一個忙。”
謝征道:“老師且說就是。”
陶太傅惦記著樊長玉呢,說:“你麾下有沒有年輕有為的後生?為師路上遇到個和離的小姑娘,答應了她一個長輩,要替她尋個好夫婿。”
陶太傅說到此處頓了頓,又補充道:“得為人敦厚,心性豁達,那姑娘和離過,要後生不介意這點才好。她心眼實誠,若是遇上個心思多的,怕是得被吃得死死的。軍職也不用太高,她就不懂貴婦人們打交道的那一套。”
謝征聽著這些特征覺得有點熟悉,但想到陶太傅說那姑娘和離過,又是受那姑娘長輩所托替她尋夫婿,樊長玉哪來認識陶太傅的長輩,便也沒再往樊長玉身上想,全盤應下。
第88章
多年未見的師徒二人秉燭夜談了一陣,謝征要親自送陶太傅回住處,陶太傅道:“行了,你我就不用這般見外了,你也去歇著吧,老頭子自己回去就是。”
謝征便讓謝七送陶太傅回去,頓了頓又道:“她若是知曉是我托老師收她做義女,只怕不願承這情,明日拔營我安排她和老師共乘一車下山,她得閑時細看些書,對博學之人很是敬重,老師且指點她幾句,哄著她認下老師這個義父便是。”
陶太傅聽他安排得這般細致周到,蒼老的眼皮微抬,問:“費心成這般,值得嗎?”
謝征已送陶太傅行至帳門口處,逆著燭影,清俊的側臉隱在了一片暗色中,篤定道:“她值得。”
陶太傅便笑了聲:“行,就依你。”
又問:“那姑娘姓甚名誰?可知她生辰八字?既收人家做女兒,老頭子還是替她取個字。”
謝征答:“姓樊,喚長玉,今年十六,應當是慶歷二年正月裡出生的。”
他並不知樊長玉具體的生辰是哪一天,之前在清平縣時有問過,但樊長玉沒說。
陶太傅臉色突然變得極度精彩起來,難怪公孫鄞之前說見過樊長玉,卻又不肯再向他透露多的信息,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謝征見陶太傅面色有異,皺眉問:“可是有何不妥?”
陶太傅看著他,心情複雜地道:“我路上遇見的那姑娘也姓樊,叫長玉。”
謝征想起樊長玉之前說過,修大壩時遇到的一個博學多識的怪老頭,還天天罵他學生,眼皮不由狂跳了幾下。
整個大帳也在瞬間陷入了沉默,師徒二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好一會兒,謝征才問:“老師在路上被薊州上遊修大壩的官兵抓去了?”
被強製去山上挖土石的記憶實在是不太美好,陶太傅嫌丟人,嘴角的胡子抖了抖,反將一軍道:“那姑娘同我說,跟她和離的是她上門夫婿來著?”
他睨著謝征:“你落難時,給她當贅婿了?”
謝征沉默了片刻,緩緩“嗯”了聲。
陶太傅頗為意外地看了謝征一眼,他哪能不知道自己這個學生有多傲氣!
他之前聽謝五說起樊長玉殺了石虎,便下意識想到樊長玉了,但樊長玉的前夫是入贅的,以謝征的性子,怎麽可能會入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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