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不答,反而是再次勾著她手肘往後下方一拉,樊長玉身體瞬間繃上了勁兒,這次腳下紋絲未動。
謝征問她:“懂了嗎?”
樊長玉回想自己方才險些跌倒時的情況,他掌風逼近,她為了躲避,身體側開了,並非是穩穩站在原地的。
她皺眉道:“重點不在於你下拉的那一招?”
謝征讚許點頭,道:“有時候無需拚猛勁兒,順勢而為,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即可。”
樊長玉握緊手中剔骨刀,衝他道:“再來!”
方才點到為止的交手,樊長玉才剛把渾身的關節活動開,她擅猛攻,便也不再順著謝征的招式去迂回,隻一味地進攻,刀風一擊比一擊凌厲,明明只是一把三寸余長的剔骨刀,竟也被她揮出了殘影。
謝征發現她揚長避短,以攻為守,也有些意外,眸子裡劃過一抹訝色,原來她方才也是收著打的,隻為試探他的功夫路數。
這個認知讓他眼底帶上了幾分笑意,招式上卻並未放水。
只有這樣實打實的對練,才能最快地讓樊長玉學到東西,長進武藝。
樊長玉吃過一吃虧後,也不再想著去抓謝征那隻手,持刀的手主攻,握拳的那隻手也主攻,一擊連著一擊,隻為迫使謝征被動防守,騰不出手來反攻。
但她這次過招隻比先前那一次久了一點,幾個回合後,還是被謝征鬼魅般繞到身後,順著她出刀的姿勢,借力往她肩背一推,樊長玉整個人瞬間竄出去老遠,半跌進了草地裡。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樊長玉其實也是個武癡。
她抬起頭,眼底仿佛有一股小火苗在燃,喝道:“再來!”
謝征立在不遠處,夜風吹得他衣袂飄飄,襯著那張冷玉似的容顏,竟有幾分道骨仙風之感。
樊長玉跟隻小牛犢似的,提著刀朝他又衝了過去。
不出片刻,持刀的手臂被謝征順勢一捋,她整個人又踉蹌著撲進了草叢裡。
邊上吃著草的烏雲馬不知是不是嫌她壓到了那一片鮮嫩的青草,還用探過頭來拱了拱她。
樊長玉捏著剔骨刀爬起來,“呸呸”兩聲吐出不小心吃進嘴裡的青草,看向謝征暴喝道:“再來!”
……
不知第幾次被摔出去後,樊長玉那一身沾滿草汁和泥巴的衣裳已經不能看了,臉上髒兮兮的,頭上還沾著幾片草葉子。
她仰躺在地上,望著天穹大口大口地喘氣,渾身酸軟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彈,卻又隻覺酣暢淋漓。
腦子裡也空空的,什麽雜念都沒有了,當真是一合眼就能睡過去。
謝征從馬背上取了水壺遞給她:“喝點水。”
樊長玉出了很多汗,的確渴得厲害,她爬坐起來,大概是被摔出去太多次,腦子都被摔得有些暈乎乎的了,接過水壺就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喝完還給謝征,謝征看了一眼,直接仰頭灌了幾口。
樊長玉傻愣愣看著,腦子裡終於反應過來,那水壺是謝征的,她喝過了,他又喝,這算什麽?
那點難為情還沒升騰起來,想起回來時他在馬背上親她,樊長玉下意識又用手背擦了幾下唇,瞬間覺得共喝一個水壺似乎也不算什麽事了。
她手背上也有草泥,這一擦,倒是把草泥都給留唇上了。
謝征喝完水擰上壺塞,發現她的異常,問:“怎麽了?”
樊長玉尷尬道:“臉上有髒東西,我去洗把臉。”
言罷便起身朝河邊走去。
謝征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你滾了一身泥,衣服要不要也洗洗?”
樊長玉以為他在言語上輕薄自己,頓時回頭瞪了過去,但看謝征一本正經的神色,似乎又不是故意逗自己,不由皺了皺眉。
謝征看出她誤會了,道:“大軍明日拔營,會前往崇州和薊州軍合殲反賊,路上怕是沒換洗的衣物。”
他說著將他自己身上那件衣袍解下,掛到了一旁的樹枝上:“我的外袍可以先借你穿。”
言罷便轉身往林子去了,不知是不是要有意避開。
樊長玉看著他走遠後,把目光放到了掛在樹枝上的那件衣袍上。
她頭髮上都沾了不少草泥,猶豫片刻後,終究是過去拿起了那件外袍,躲到了河岸邊一塊巨石後邊,把袍子放到石頭上,又解開自己的頭髮,褪下那一身裹滿泥漿的兵服,整個人都浸入了冰涼的水裡。
雖已是暮春,夜裡的河水依舊冷得有些浸骨頭,好在樊長玉身體底子好,倒也不怕凍,她洗乾淨那一身泥後,又搓洗起自己一頭長發。
岸邊傳來了柴禾燃燒的“劈啪”聲,她偷偷從巨石邊上看過去,發現謝征背對著她坐在火堆前,顯然方才去林子裡,應該是去找柴禾的。
樊長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轉過頭來,洗乾淨頭髮後,便哆嗦著起身,擰乾頭髮拿起搭在巨石上的袍子往身上裹。
系衣帶時樊長玉才發現了問題,這袍子對她來說太大了,便是系好了衣帶,領口也是大敞的。
她皺了皺眉,乾脆把自己洗乾淨後的兜衣用力擰乾水分,穿到了裡邊,再裹上那件外袍。
做好這一切,她才從巨石後邊走了出去,蹲到河邊洗自己糊滿了草汁和泥漿的兵服。
謝征約莫是聽到了動靜,轉頭向她看來,問:“你不先把頭髮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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