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覺著整個人清醒了一點,就被人拎住後領拽了起來,似乎是被誤以為醉後溺水了。
樊長玉說了兩聲“沒醉”後,顧不上自己還被人拎在手中,茫然地盯著月輝下那一臉寒霜的人。
好一陣,她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誰,大腦在酒精的作用下,遲鈍思考了一陣後,才兩隻手勉強做出抱拳的姿勢,畢恭畢敬道:“見過侯爺。”
拎住自己後領的那隻手倏地一松,樊長玉直接摔地上貼牆根坐著了。
她現在整個人軟得跟一團棉花似的,摔地上了倒也不覺著疼,隻下意識拍起身上沾到的灰。
但也不知怎麽,拍著拍著,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大的委屈,眼眶一酸,就砸下一滴淚來。
樊長玉盯著落在自己手背的水珠子,甚至沒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淚。
站在她邊上的人蹲下身來,映著月輝的一張臉好似冷玉雕而成,神色也極冷,抬手幫她抹去眼角溢出的淚,問她:“除了侯爺,你還會叫我什麽?”
語氣似自嘲,又似壓著極大的恨意。
他指尖有傷痕,縈繞著血腥味,是先前在宴會上被碎裂的杯盞割的。
樊長玉醉酒了,整個人就變得極呆,她都不記得自己剛才為什麽突然想哭了,盯著眼前這張冠玉般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兩個字:“言正。”
她抬手摸了摸他頭,說:“你是言正啊!”
謝征落在她臉旁的手指一僵,漆黑的眸底瘋湧的情緒叫人膽寒。
可惜樊長玉成了個醉鬼,看不見,她的注意力被血腥味引著落到了他滿是血口子的手上,俊秀的眉皺起,嘀咕:“流血了……”
她垂下腦袋,扒拉自己衣袍,似在找哪個是裡衣,好不容易找到了,正要撕下一角來,下顎突然被人用力攥住,她有些吃痛地被迫仰起頭來,隻瞧見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就被奪走了呼吸。
齒關被強行撬開,唇舌被肆虐的時候,她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在幹嘛,生氣地推了推,沒推動,反倒是她自己被對方摁在在了牆上。
在樊長玉險些缺氧窒息前,眼前人終於放過了她。
她唇上刺痛,腦子裡懵懵的,卻還記著在生氣,繼續推他,試圖把人推遠些,但也無果。
她被對方大力扣進懷中,勒得身上的骨頭都隱隱作痛。
那人埋首在她頸窩,明明強勢如斯,姿態卻脆弱又絕望,像是一個人在沙漠裡走了太久,終於看到了歸途。
“樊長玉,我後悔了。”
有溫熱的水澤浸透衣物,暈開在樊長玉肩頭。
第119章
天剛破曉,庭院裡的紫竹葉稍凝著一層細小的晨露。
樊長玉迷迷糊糊睜開眼,隻覺腦仁兒脹痛。
昨夜還是喝醉了麽?
她皺著眉抬手揉了揉額角,呼吸間發現被褥上是陌生的味道,她頓時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下意識垂眸看去,好在衣物都完好地穿在她身上。
但入目是深色的菱花團窼鳥紋被面,繡著纏枝蓮紋的紗帳隻放下了靠近床頭的那一半,金色的晨曦碎在上邊,好似上邊暗色的蓮花紋泛出的華光。
樊長玉以為是自己醉倒後被暫且安置在了城主府,松了一口氣,撐著床鋪坐起來。
“醒了?”一道低啞清冽的嗓音自床帳外響起。
樊長玉身形一僵,轉頭朝外望去,隔著一道金絲紗帳,影影綽綽可瞧見對面的檻窗前坐著一人,蟒袍玉帶,墨發用金冠半披半束,不知在那裡坐了多久,在晨曦裡靜默如一尊雕像。
謝征?
自己是在他房裡?
好一陣,樊長玉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宿醉後頭疼得厲害,她迫不得已伸出一隻手按了按額角,仔細回想昨夜的種種。
她記得自己裝醉由婢子扶出了前廳,但後邊打算找地方醒酒時,似乎真醉了,她腦子裡最後的畫面是自己在水缸裡洗臉,被謝征一把拎了起來。
他撞見了醉酒的自己?
以二人如今的關系,他為何不把差遣婢子送她去客房暫歇,反把自己帶回了他房中?
樊長玉心中疑團眾多,奈何自己半點不記得醉酒後的事了,怕其中有什麽誤會,隻得先道:“抱歉,我昨晚喝醉了,我……沒給侯爺添什麽麻煩吧?”
隔著一道紗帳,她看不清坐於對面紅木椅上的人面上是何神情,卻能感覺到屋內氣壓驟然低了下來。
樊長玉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話叫他不高興了,還是自己昨晚確實有失禮之處。
她聽見庭院裡已經有早起的仆役走動的聲響了,擔心再晚點,她從謝征房裡出去會叫人看見,便撩開金絲紗帳起身,一邊往腳上套靴子一邊道:“昨夜若真有冒犯之處,末將改日再向侯爺賠罪……”
一直靜默不語的人忽而哂笑了聲:“你能冒犯我什麽?”
大抵是真在這裡坐了一夜,他嗓音啞得像是喉嚨裡灌了沙,話語卻又尖銳冰冷,仿佛了恨極了她這般時時同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樊長玉套長靴的手一頓,死一般的沉默在二人間蔓延開。
她穿上靴子後抬起頭來,沒了那層紗幔阻擋視線,她清晰地看見了他蒼白的臉色,眼尾因熬了一宿後帶著幾分猩紅,垂在膝前的手,指尖結著血痂。
是個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疲憊,偏偏他又像是一張繃緊了的弓弦,叫人害怕那層假意的平靜崩裂後,從裂縫裡滲出的瘋狂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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