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吃糖就不痛了。”褚一諾錘了錘自己的左胸口,嘴裡含糊不清地哽咽,“怎麽還是這麽痛,你騙我,你騙我……”
睡在隔壁的褚天言和陸佳聽見動靜趕緊出來查看,就看見眼前這一幕。
昏暗裡,他們的女兒跪在茶幾邊,薄削的後背像是被抽幹了靈魂,只剩下一具毫無生氣的肉/體,趴在茶幾上,地上散了一地的糖紙。
他們趕緊走了過去,發現褚一諾的嘴裡滿是糖,手裡拆掉了最後一顆糖,繼續往嘴裡塞。
陸佳趕緊蹲下拉著拉著她的手,看她麻木的模樣,心疼道:“一諾,聽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褚一諾沒有哭,而是掙開陸佳的手去茶幾上摸,又趴在地上固執地找糖。
可是再沒有一顆糖,一顆都沒有了。
“沒有了,怎麽沒有了呢?”她木訥地喃喃自語,“沒糖了,怎麽沒糖了……”
陸佳拉起褚一諾將她抱進懷裡:“一諾,你別這樣,你別嚇我們。”
“沒有糖了,沒有糖了……”
褚一諾終是繃不住,積壓了這麽久的鬱氣在這一刻全盡數爆發了出來。
她摁著自己的左胸口上,痛苦地放聲大哭起來。
蹲在一旁的褚天言也止不住落淚。
他之前有問過孔向明情況,孔向明說一開始無法接受,後面慢慢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學著接受,她治愈能力一向很好,一切就交給時間吧。
回來以後的這段時間,他們也細心地觀察著,陪伴著,確實很穩定也很平靜,平靜到他從來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就跟往常一樣,上班下班,與朋友出去消遣,沒事人似的也會跟他們有說有笑。
她沒再過問有關顧堯的事兒,葬禮也沒去,晚上吃飯還跟他們聊的開開心心。
他們在想或許感情也沒有到生死地步,又或許她從小到大遇事都很堅強加之心態本就好,時間是可以治愈一切的。
明明最難的都已經過去了,明明他們可以放下心來了。
可惜錯了,都想錯了,不是感情不深,也不是堅強心態好,而是一直都在死撐。
這孩子永遠都是這樣,一個人消化所有,承受所有,永不叫人擔心,卻更叫人心疼。
……
那晚以後褚一諾仿佛又恢復了元氣,好好上班育人,好好談判救人,好好生活玩樂,一晃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周末,蘇安希她們幾個難得都休息能湊齊,便約褚一諾出來打麻將,打完麻將晚上一起去吃火鍋。
幾個姑娘喝了幾箱啤酒,看的火鍋店老板目瞪口呆。
當然,喝的最多的當屬褚一諾。
其實她們幾個誰有空就會約褚一諾出來玩,怕她鑽牛角尖,就陪她好吃好喝好玩讓她盡快走出來。
每次幾人對口供都很一致,很正常,尋思可能是大家過於擔心了。
今天從頭到尾她們都玩的很開心,結果喝酒喝到後面就品出問題了。
褚一諾有意喝醉,偏偏她酒量又好,把酒當白水喝。
喝酒也是一種發泄,那就讓她喝吧。
褚一諾又悶頭一口幹了,拎著杯子看向三人,舌頭已經捋不直了:“你們,你們知道,誰酒量……最,最差麽?”
“顧堯,是顧堯那個負心漢。”褚一諾將酒杯往桌上一拍,噙著紅撲撲的笑臉,比了個二,“兩杯他就倒,你們說他有什麽用。”
大家就沉默地聽著她一個人將顧堯來來回回數落了一遍又一遍,嘴不停,酒不停。
“你們老公跟你們說過我愛你麽?”
三人本來是不想回答的,卻被褚一諾挨個逼問:“說過沒有,不準在警察面前撒謊。”
她們只能點點頭。
褚一諾又是一口悶,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沒有,他不愛我,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愛我。他還不講信用,他說過永遠不會拋下我,結果呢,他小時候拋下我,現在又拋下我,他就是個騙子,大騙子,他根本就不愛我……”
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心裡也都不是個滋味。
因為她們知道顧堯是愛她愛到不行。
不只是她們,顧堯身邊的所有的朋友都很清楚。
他很愛她,就算是他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句愛,可是所有人都看得見他到底有多愛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愛她的證據。
……
褚一諾七月去冰城出差,順道去了趟漠城。
還是住在班長那兒,她還去見了參謀長一面,都是過來人,自然讓她想開點兒,日子還要過下去。她點頭應下,也讓他好好保重身體。
離開漠城的前一天,她獨自駕車去了趟白樺林,漫無目的地在林子裡走著,也遇到了一些打卡拍照的遊客。
前方有一對小情侶在樹上刻字,姑娘嘟囔著嘴埋怨男朋友鬼畫符:“你這刻的啥啊,你學學人家這個。”
姑娘指了指旁邊的那棵白樺樹,男人看了過去:“怎麽還有姓諸的,哦諸葛亮。”
“沒文化真可怕,諸葛亮姓諸葛,而且這不是諸。”姑娘白了男朋友一眼,“這是褚,褚一諾。”
突然被點名的褚一諾驀地看了過去。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雖然心裡一直在否認,可是身體卻格外誠實地跑了過去。
褚一諾立在這顆白樺樹前,眼圈霎時便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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