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繼續道。
“昭兒,你阿奶說了,你還和那丫頭攀談了?這樣不行,以後啊,你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事,千萬記住,人鬼殊途,莫要多理睬。”
“你要知道,人有人途,鬼有鬼道,心中坦蕩,人鬼各走其道,這樣才能相安無事。”
顧昭:“是,阿爺我記住了。”
她偷笑了下。
別瞧她阿爺說得深奧又正經,其實啊,他的意思就是讓她見鬼的時候,千萬裝作看不見,躲遠一點罷了。
顧春來拍了下顧昭的腦袋瓜頂,“認真!”
顧昭:“哎!”
……
顧春來:“我們這一行夜裡打五更,戌時開始第一更,亥時第二更......最後寅時第五更,方才阿爺和說的,每一更,梆子敲銅鑼的拍子和口訣不同,你都記住了嗎?”
顧昭點頭,“記下了。”
她拿起竹筷子,在床榻邊緣敲出每一個時辰的拍子,嘴裡利落的將對應的口訣報出。
“落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二更,關門關窗,防火防盜。”
“三更,鳴鑼通知,平安無事。”
“四更,寒潮來臨,關門閉窗。”
“五更,早睡早起,鍛煉身體。”
顧昭朝顧春來看去,笑了笑,“阿爺,我沒敲錯吧!”
“沒錯沒錯!”顧春來歡喜,“,不愧是我老顧家的娃崽,這腦袋瓜就是靈醒,天生是吃這行飯的。”
顧昭哈哈笑了聲。
過獎過獎。
說了這麽多,顧春來有些疲憊了,在顧昭準備離開前,他又喊住她,交代了最後一件事。
“昭兒,要是真的碰到不尋常的東西,寅時那一道更,不打也罷,或者遲一些打,等天光亮了,你再敲鑼報時。”
顧昭詫異:“為什麽?”
顧春來沉默了下。
“五更天天色將明未明,是日與夜的交替,天地最是蒙昧時候。”
“這個時候要是碰到不尋常的東西,梆子聲響起,會驚到亡者的……那樣,鬼道和人途有了交叉,事情就麻煩了。”
“什麽麻煩?”
顧昭湊近,壓低了聲音,四處瞧了瞧,“它會跟著我回來嗎?阿爺有沒有被跟過,後來呢,要燒紙送走它嗎?”
“去去。”顧春來沒好氣的將顧昭的腦袋撥開,“阿爺和你說正經的,你聽阿爺的就行,去上值吧,別讓你趙叔等久了。”
顧昭:......
成吧。
“我出門了,你和奶奶早點歇著。”
......
顧昭出了東屋,老杜氏早已經將銅鑼和梆子準備好。
今兒天公作美,瞧著天畔的雲彩便知夜裡是晴朗的天氣。
要是雨天,她還得穿上蓑衣鬥笠,木屐鞋子,想想便覺得累贅累人。
顧昭手握著六面絹絲燈,轉身衝老杜氏揮手,“奶奶,我走了。”
老杜氏憂心忡忡,瞧著顧昭興致盎然的小臉,又不忍潑冷水,隻得扯了個笑模樣。
“哎,去吧,路上要聽你趙叔的,好好做活,回來了奶奶給你做饃饃夾紅肉。”
“哎!”顧昭歡喜的應下。
所謂的饃饃夾紅肉,是撒了芝麻的缸餅用熱油微微炸了炸,餅皮酥脆,裡頭綿軟有彈性,再配上酒糟燒製的三層肉,鹹香可口極了!
這是大菜,不是逢年過節,老杜氏還不燒這道菜呢。
因著這道饃饃夾紅肉,顧昭還未上值便盼著散值了。
......
顧昭和趙刀在長寧街東街匯合,兩人一起往鍾鼓樓方向走去。
趙刀瞧了一眼顧昭。
只見他穿著一件黛青色厚襖,手提燈籠,燈上墜著銅鑼和梆子,一雙黑棉靴瞧過去簇新又合腳,整個人精精神神的,就像是山間的小松。
他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
“是得這樣,咱們一走就是一宿,別的不說,這鞋子得舒坦。”他繼續往上瞧,目光落在顧昭烏黑齊整的發髻時,皺了皺眉,問道。
“怎麽不戴一頂氈帽?”
“有呢,帶著了。”顧昭衝他笑了下,拍了拍腰間,“我怕熱,氈帽戴了頭上老是出汗,我先擱著,回頭冷了再戴。”
“成!”趙刀將自己裹得嚴實,聞言點了點頭,“帶了就好,走吧。”
夜空如洗,星羅棋布。
顧昭提著燈籠,墜在趙刀身後,兩人走在暗夜長巷中,月色將一大一小的影子拉得很長。
都說金丹一粒定長生,此話半點不假。
顧昭微微分神感知著丹田處的瑩瑩白光,那是她這段日子修煉《太極七籖化炁訣》,鬼炁化為祖炁,點滴甘露納入絳宮,匯聚的瑩瑩白光。
要讓她說說絳宮在何處,顧昭也說不明白。
那是一種玄妙的感覺,瑩光非虛非實,非有非無,不在內也不在外,更像是居於心神所在之處,只等她修行數載,便能金丹換骨。
顧昭想了想,試著調動絳宮處的一絲瑩光,讓其附著自己的眼皮。
再抬頭,原本黑暗的世界在她眼中,頓時大變模樣。
只見漫天黑暗中,星月交輝,月華和點點星力漫天而下,似流螢飛舞一般,整個黑夜被點綴得如夢似幻。
視線再往下卻不那麽美好了,零星一些魂靈面無表情的遊走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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