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青白,渾渾噩噩。
此時,一個身穿白衣,四肢瘦削,約莫三十歲模樣的死鬼朝顧昭和趙刀踮腳飄忽過來。
它非常的瘦,全身只有臀部位置有零星半點的肉,木著臉,就像是一張發皺的老皮搭在骷髏架上,因為瘦削,它的脖子又細又長,鼻孔微微朝天,左右探著,似在搜尋人氣。
這是癆病鬼!
體弱之人最怕遇到這樣的鬼,一旦被它尋到氣息,輕則重病,重則丟命。
顧昭心中一梗。
沒瞧見便罷了,瞧見了再和它交叉而過,實在是心裡不得勁兒。
她佯做彎腰撿東西,微微側身避了過去。
“怎麽了?”趙刀停住腳步,回頭問道。
顧昭:“沒,方才瞧見地上有光亮一閃而過,我還以為是銅板。”
她撓了撓頭,將一個有些羞澀和靦腆的少年郎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
“憨瓜!”趙刀指著顧昭,哈哈笑了兩聲,“要是真有銅板,白日便被人拾去了,哪裡還輪得到咱們?”
“走了走了,我瞧著約莫要四更天了,咱們回鍾鼓樓看看漏壺,要是到了四更天,就得打更報時了。”
“哎!”顧昭跟上趙刀。
……
玉溪鎮的鍾鼓樓,今夜顧昭已經跟著趙刀去了三趟。
白日裡,大家夥兒還能靠太陽估摸時間,夜裡昏暗,時間只能從鍾鼓樓的漏壺得知,再由更夫打梆子高喊時辰。
玉溪鎮的更夫有十幾個,通常兩人一組,像她和趙刀,負責的是臨水街和翠竹街這兩條街。
當然,兩條街走下來,往往已經大半時辰過去了,後頭聽到打更聲時,時辰其實並不準。
顧昭體內功法自然的運轉,月華星光不斷的被吸納淬煉,疲乏頓解,整個人精神得很。
趙刀瞧了一眼顧昭,羨慕之情溢於言表,“嘖,不愧是年輕的孩子,精神頭就是好!”
顧昭嘿嘿笑了一聲。
兩人朝鍾鼓樓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閑聊著。
顧昭困惑:“趙叔,像方才打更,頭兩回咱們先走了翠竹街,後面那一回,咱們先走了臨水街。”
“這一路走下來得要大半個時辰了,萬一有人有要緊事,咱們沒有報準時辰,會不會耽誤事啊?”
趙刀:“這事問到點子上了。”
“尋常人家,夜裡這個時候都在睡覺,他們知道個大概時辰就行,不管咱們從哪裡先報時。”
他伸出手指撚了撚,做了個數銅板的動作,賊賊的笑了下。
“要是有想知道確切時辰的,他們會特意找咱們,花幾個銅板意思下,讓咱們先走他屋子在的那條街。”
“不多不多,運道好的時候,一個月也能撈個百八十枚銅板,夠我打一壺酒了,哈哈!”
顧昭:......
原來,這就是她未來的油水啊。
忒寒酸了!
......
第13章
趙刀回過頭,瞧見顧昭的神情又是一樂,“怎麽樣,這事不錯吧。”
顧昭:“......趙叔知足常樂,侄兒要學的地方還很多。”
“滑頭!”趙刀又是一陣朗笑。
很快,兩人便到了鍾鼓樓。
玉溪鎮的鍾鼓樓說是鍾鼓樓,其實不過是個兩層高的六角木屋,簡陋寒酸,遠不及縣城中的紅磚綠瓦氣派。
木屋下層是用來給守漏壺的更夫休息,上層四面沒有圍牆,而是做成亭子樣式,簡單的圍了半人高的憑欄。
裡頭擱一口鍾,一面黃牛皮大鼓。
因年代久遠,大鍾銅鏽斑斑,鼓身紅漆剝落,上頭滿是歲月印記,都說天明擊鼓催人起,入夜鳴鍾催人息,一面鼓一道鍾,陪著玉溪鎮百姓走過了年年歲歲的光陰。
……
“喲!老周在打瞌睡啊?”趙刀推開木門,人未到聲先至。
顧昭跟在他身後,貼心的將門闔上,寒風頓時被擋在外頭。
屋子不大,除了張方桌,幾把小凳,就角落裡擱了張竹床,靠窗的地方燒了一盆炭,屋子裡暖暖和和的。
難怪記憶中,她家阿爺輪到守漏壺那段日子,天天都是哼著小曲兒歸家。
和打更巡邏對比,這守漏壺簡直是天大的美差啊!
……
“瞎說什麽呢。”周生財從後頭走出來,手中還拎著木桶,“我哪裡敢睡,得守著漏壺呢。”
他一邊說,一邊拿眼剜趙刀。
趙刀:“嘿嘿,偶爾睡睡不打緊,盯著漏壺中的水別凍上就成,不過,你就算沒睡,也比我們在外頭走街吹風來得舒坦,是吧,顧昭。”
周生財朝顧昭看去。
顧昭不應趙刀的話。
她和趙刀不一樣,趙刀和周生財兩人熟稔,自然啥話都能說。
她一個後進的後輩,年齡還小,說話還是恭敬謹慎一些才妥當。
信不信她要是應和了,回頭人家閑聊時該說顧春來家的孫子吃不得苦,才打更一夜,就嫌棄抱怨天冷了。
顧昭靦腆的笑了笑,“周伯。”
“嗯。”有不熟悉的晚輩在,周生財也不好和趙刀多拌嘴。
他約莫五十來歲,是個老更夫了,性子有些慢熱,沉默的應了一聲後,半晌又憋出一句。
“咳!爐裡溫了熱水,還煨了兩根番薯,都是自家種的,要是餓了,就自己拿去吃,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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