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哭了,啊?成不?”
“哎喲!我的心肝肉,你哭得我心肝都痛嘍!”
“嗯,我不哭了。”小胖丫頭挺著小肚腩,打了個哭嗝,乖巧的應下。
她伸出手摸了摸孔其明的臉,小聲道。
“阿爹你也不哭了。”
“哎!乖囡囡!”孔其明一把又將小丫頭抱進了懷裡。
……
那廂,看到這一幕,謝幼娘又將視線挪向院子的西南方向,那兒,謝老漢的皮囊被定在那兒,他呈現奔跑的姿態,目光朝前方。
謝幼娘的眼淚落得更厲害了。
怎麽辦,她沒有阿爹了......
也不會再有人叫她囡囡了......
以後,更不會有人吧嗒著旱煙,知道她要回來,連著兩日在村子口晃悠。
從早上等到黑夜,就為了瞧見她的車馬來時,故作不經意的樂呵一聲。
“哎呀,這不是巧了,我在家裡閑著沒事,出來走走,呵呵,就碰上閨女回來瞧我嘍。”
風來,瞬間將那磕了一地的煙灰吹散。
……
“阿爹!我的阿爹啊!”謝幼娘蹲了下來。
她抬頭瞧著這一院子的親人,這麽多張熟悉的面孔,她卻找不到一個熟悉的眼神。
瞬間,謝幼娘心中大慟。
她目露淒惶,抓緊了心口的衣裳,哭得幾欲昏厥。
此時,天方泛起一絲的魚肚白,熹微的晨光愈發明亮,光明就像是一卷偌大的毯子,一點點的朝這片大地鋪就而來。
顧昭吹熄了六面絹絲燈中燃著的紅燭,上頭有一縷煙氣冒出。
須臾,那絲煙氣也沒了。
耳畔是謝幼娘悲愴的哭聲,眼睛看去,是她紅腫的眼睛,凌亂狼狽的發絲,顧昭的心裡也沉重極了。
她歎了一口氣。
六面絹絲燈倏忽的變小,似木鐲一樣的扣到手腕中。
孔其明牽著孔嬋娟過去,一家人擁著垂淚。
片刻後。
顧昭在詢問過謝幼娘的意見後,決定化去謝家人的皮囊。
只見她手一揚,五指微斂,謝家那十數口人的眉心有指甲蓋大小的蜘蛛扯出,陽火一燃,小蜘蛛瞬間成了黑灰。
與此同時,失去了掌握身體的小蜘蛛,謝家人的皮囊一跨。
謝幼娘心緊了緊。
還不待它們蔫耷,顧昭又掐了道手訣,只見它們就像舊時光裡的物事一般,於晨風之中瑩瑩化去。
一陣風來,風炁卷著那瑩光,瞬間不見蹤跡。
謝幼娘伸出手,撈不到丁點殘余瑩光,她不禁喃喃了一聲,“阿爹,大兄,小哥......”
顧昭看了過去。
東方的朝陽溫柔的落在這一片土地,不知道什麽時候,角落裡那被開墾了一半的土地上,有一抹鮮綠冒出。
“走吧。”
……
顧昭尋著氣息來到謝家祠堂,那兒,謝丹蘊高坐鬼母蛛的脊背。
倏忽的,顧昭目光一凝。
不,不能說是高坐,應該說是他就像是鬼母蛛的背脊上長出來的一樣。
只見謝丹蘊的下半身都沒在鬼母蛛毛茸茸又寬厚的身體裡,只差不多腰部的位置在鬼母蛛的背上。
長袍一遮,瞧過去就像是高坐鬼母蛛。
然而,那兒渾然一體的氣息讓顧昭知道,這謝丹蘊,他是從鬼母蛛的背上長出的。
……
鬼母蛛長了一張美人臉,神情溫婉如慈母,如此一來,毛絨八爪的大蜘蛛上等於有了兩張臉,他們都和人的模樣分毫不差。
偏生,偏生下頭是蜘蛛毛絨又黑糊糊的節肢。
顧昭瞧了心裡難受極了。
……
衝虛道長大喜,被提溜著頭髮的命胎幾乎是手舞足蹈了。
“麒麟子,這是麒麟子啊!”
顧昭難以置信,“你們管這個模樣的怪物叫麒麟子?你們尊重過真的麒麟子嗎?”
麒麟是祥瑞之獸,麒麟子自然也是不凡。
他們多是身負富貴麒麟命格的人,生辰八字上,逢五而生,除此之外,還得是有德有才之輩,如此才能叫一聲麒麟子。
哪裡是這般醜模樣!
顧昭又看了一眼黏了一半身子在蜘蛛腹肚裡的謝丹蘊。
不,不是在蜘蛛腹肚之中,也許是直接沒了下半身。
顧昭受不住的收回目光,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汙染了。
……
謝丹蘊看了顧昭一眼。
心神一動,鬼面蛛的臉也看著顧昭。
只見八肢在地上抬起,緩緩地朝顧昭走來。
顧昭抬手,“別,你站那兒說話就行,不要再湊近了。”
謝丹蘊:“呵,終究是怕了麽。”
顧昭嫌棄,“渾說!我是怕我吐了。”
謝丹蘊臉上一抽。
隨即,他眉眼垂了垂,視線落在顧昭手中提溜的衝虛道長命胎上,悵然的喟歎一聲。
“道長敗了。”
衝虛默然。
他是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修行兩百多年的肉身也沒了,要想重來,只有奪舍一途了。
……
衝虛抬眼看了一眼謝丹蘊,他知道謝丹蘊為何會是這般模樣,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這老閹會有這般魄力。
他,衝虛道人敬佩!
“往日裡,是老道對公公多有偏見,不論咱們如何齟齬,對陛下的那一顆赤忱的心都是一樣的,公公,忠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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