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天官·疾醫》有雲,四時皆有癘疾,春時有痟首疾,夏時有癢疥疾,秋時有瘧寒疾,冬時有嗽上氣疾。”①
她將目光看向床榻上的小兒,繼續道。
“小晗應該就是咳上氣疾。”
話落,就見床榻上的小晗發出悶悶的咳嗽聲。
三人都看了過去。
咳嗽向來是這樣,一旦開始了,那便不容易止住,恨不得是要將心啊肝的都咳嗽出來,去了那癢意,胸悶心痛了才罷休。
謝樹棣控制那枕頭挪動,一點點的墊高小晗,又伸出手拍了拍,神情溫和。
慢慢的,小晗的咳疾漸漸輕了,他緩緩的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拿小手揉眼睛。
“誰呀。”一道稚嫩軟糯的聲音響起來。
顧昭有些意外,這娃兒瞧得到?
那廂,謝樹棣和小井面上都露出了歡喜。
謝樹棣笑眯眯,“是乾爹啊,小晗還記得不?”
小晗盯著瞧了一會兒,又看了看謝樹棣身後小井,倏忽的抬手,指著小井奶聲奶氣卻又認真的反駁。
“不對,有葫蘆的是乾爹,有葉子的是乾娘,你說錯了哩。”
小井叉著腰,笑得張狂。
“對對對,小晗真是好娃兒。”
顧昭也是忍俊不禁。
謝樹棣悻悻,虛虛的用手指點了點娃娃扎著朝天小髻的腦門。
“小淘氣鬼,身子骨不頂事兒,記性倒是好。”
人小的時候,天門未闔,魂不固體,一些六感靈識強盛的,可以看見常人看不到的,小晗便是這樣。
認了乾親,他身子骨不好,小井和謝樹棣便經常來看他。
發現小晗也能瞧到他們,小井和謝樹棣也是歡喜的。
不論是人還是妖,單方面的付出總是容易讓人疲憊厭倦。
因為小晗瞧得到,兩人也更加愛護小晗了。
一開始,謝樹棣還想哄著小晗喊乾爹,不過,白夫人是個講禮數的婦人,每逢初一十五,她都誇著小籃子,抱著小晗一塊兒去老井老樹下,擺了兩顆蛋一碗粥飯,再燃上一柱清香。
指著老樹:“乖寶,這是乾娘。”
又指著老井:“這是乾爹。”
“好好的拜拜,磕個頭,會保佑咱們小晗平平安安長大的哦。”
......
雖然還是被喚了乾娘,謝樹棣也不惱,他搖頭笑了笑,手一翻,不知道又從哪裡翻出了一個木箱子。
顧昭多看了一眼,這箱子是黃花梨打的,上頭好些個小格子,裡頭除了草藥,穿山甲做的砭石,還有一套銀針。
瞧見銀針,小晗抖了抖。
謝樹棣輕笑,“小家夥記性真好,就扎了你一次,你就記住啦?放心,這次咱們不扎針。”
小晗眼巴巴的看著一行人,因為生病,他的眼睛顯得又大又圓,水汪汪的,微微有些凹,別提多惹人憐愛了。
他的目光看到顧昭,微微歪頭,面上有困惑。
顧昭笑了笑,這會兒貼著符籙的她像風又像一團光團,小晗自然瞧不清她的模樣。
小井注意到了,伸手摸了摸小晗。
“這是你小顧哥哥。”
“小顧哥哥好。”娃娃乖巧叫人。
顧昭笑著應道,“你也好啊。”
那廂,謝樹棣已經抓好了草藥,隨著小井水炁的籠罩,原先各不相同的草藥混雜,最後成了一道褐色的流水。
桌上黑瓷碗顫顫巍巍飛了過去。
小晗捧住,接著手中的碗一沉,一個眨眼功夫,原先的空碗便已經盛了六分滿的藥湯。
謝樹棣溫聲,“喝吧,喝了病痛就好了。”
“恩。”吃了好幾天湯藥的小晗倒是乖巧,捧著碗就喝了起來。
藥湯不涼不燙,吃起來正正好,才吃完,手中就被塞了一根葫蘆串,竹簽子雖長,上頭卻只有一棵山楂果。
只見糖稀裹著山楂果,一股酸甜酸甜又清冽的香氣溢出。
“糖葫蘆!”小晗眼睛倏忽的一亮。
謝樹棣拿帕子沾了沾小晗的嘴角,笑得溫和,“病還沒有好,只能吃一顆哦。”
一顆小晗也很珍惜,手中拿著竹簽串,小口小口的咬著上頭的糖稀,就像小松鼠吃東西一樣。
顧昭饒有興致的看著。
小井湊近,“嗤,就樹弟這模樣,他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乾娘?”
顧昭點頭附和。
百姓的眼光是雪亮雪亮的。
……
小晗將那一粒糖葫蘆吃完,有些戀戀不舍的將竹簽子遞了過去。
“乾娘,小晗吃完了。”
“阿娘說了,小娃娃不能拿著竹簽簽。”
這話惹得乾親又是一陣愛憐。
顧昭還在笑,倏忽的,她側頭聽了聽,轉頭對小井和謝樹棣道。
“他阿娘過來了。”
謝樹棣再看床上的娃娃,目露舍不得,“小晗,我們要回去了。”
小晗眼裡有水泡泡:“乾娘。”
“哎哎,莫哭莫哭。”謝樹棣慌手,“這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咱們小晗才剛吃了藥,可不敢哭嘞!仔細又咳上了。”
奈何小娃兒哪裡聽得懂他的掉書袋。
這會兒他病著,脾氣更是嬌了,伸手就想扯著乾親別走。
謝樹棣朝小井投去求助的目光,“小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