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神靈做乾親可不是認了就完事了。
認乾親又叫認契,認了乾親以後,家裡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得給乾爹乾娘上一柱清香,再供一碗飯和兩粒蛋,風雨無阻,直到娃兒滿十六歲成年了,謝禮了才罷休。
要是有許諾,那還得整一桌的席面供奉。
錢炎柱皺巴著臉,有些不情願。
毛阿英氣得將手中拿著的擦桌布丟了過去,當下便單手叉腰,一手指著錢炎柱,兩腳微微岔開,就像茶樓小二手中的茶壺一般,高聲罵道。
“說什麽渾話呢,娃兒平平安安的,那比什麽都重要,寫信捎信兒能花銷多少銅板?要是真認了乾親,依著我阿姐那性子,她哪裡會佔咱們的便宜?”
她怒得不行,最後擱下手,瞧著錢炎柱的樣子,原先磅礴的怒氣就像是被戳破了的牛皮,一下就蔫耷了下來。
毛阿英灰心又難過。
“罷罷,左右不過是我娘家的阿姐,娘家的外甥甥,你不上心罷了。”
錢炎柱:......
“別別別,莫要給我扣帽子啊,咱們夫妻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麽,我這人就是單純的小氣,性子小罷了,娘子大量,莫要和我多計較了。”
什麽娘家阿姐婆家阿姐的,他對自己都是小氣著嘞!
毛阿英本來還在灰心難過,聽到錢炎柱這麽一說,倏忽又噗嗤一聲笑了。
她的視線落在錢炎柱袖口,此時他薅高了袖子,正好露出裡頭的裡衣,衣裳磨得出了毛邊了,可他還好好的穿著。
毛阿英不氣了。
罷罷,她就是嫁了個小氣的相公。
夫妻兩人拌了嘴,片刻後又和好如初。
忙活完家裡活後,毛阿英探頭看了看日頭,此時早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候。
她趕緊擦了擦手,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這才抬腳往三司街的拱橋方向走。
那兒,歪脖子柳樹下,有書生郎潤筆寫家書讀信。
......
早晨棉絮雲,午後必雨淋。
一早,顧昭看了看天畔的棉絮雲,凝神感覺了下,果然,空氣中的水炁更加的濃鬱了,想來下午應該是有一陣雨。
昨日舟車勞頓再加上忙得比較遲,旁的不說,老杜氏顧春來和玉溪鎮的街坊鄰居可是嘮叨到喇叭花發蔫了,這才罷休。
是以,今日大家夥兒睡得都遲了一些。
老杜氏睜眼看了下天色,那明晃晃的光亮照得她心裡一驚,當下便急急的起來,還不忘伸手推了推旁邊閉眼睡得打鼾的顧春來。
“醒了醒了,咱們睡遲了,今兒還得外出買好些東西呢。”
顧春來睜眼,撐著枯瘦的身子坐了起來,他對自己睡到這個點也是心驚。
“老婆子,怎地就這個點兒了?”
老杜氏沒有理顧春來,她罩了件外裳,急急的往灶房方向走去。
灶房落在宅子的東面,東方在五行中屬木,灶房燒柴,五行中的木會旺柴火,而民以食為天,灶除了是家裡燒食的地方,更有生計之意。
土灶東面添木,取生生不息之意。
老杜氏還未到灶屋,就見上頭炊煙嫋嫋,當下便喚道,“花囡。”
顧秋花回頭:“娘,醒啦?”
“湯罐裡燒了熱水,帕子擱那兒了,快去洗漱洗漱。”
“哎。”老杜氏瞧著那打了涼水的臉盆和帕子,心裡熨帖。
水瓢舀了熱水,冷熱摻半,很快,老杜氏收拾妥了,水沾了手,細細的抿著鬢發。
顧昭往灶膛裡添一根柴,跟著笑道,“阿奶快嘗嘗桌上的早膳,看看合不合胃口。”
老杜氏看了過去。
只見桌上擱了個食盒,打開來,一股撲鼻的香氣湧來,一粒粒蝦餃白胖誘人,皮薄餡大,咬下一口,除了鮮蝦,裡頭還擱了筋道的豬肉餡和筍丁。
端的是皮滑肉嫩,鮮香可口。
老杜氏這大半輩子都是自己燒飯燒菜吃,隻小時候跟著阿爹去通寧縣,吃過一碗雲吞面罷了。
當下便不吝嗇的讚道,“香!”
顧昭手中的火鉗子動了動裡頭的柴火,灶膛裡的空氣多了些,明火瞬間更旺了。
聽到老杜氏的話,顧昭笑著道。
“那阿奶多吃一些,我買了好幾籠呢。”
顧秋花跟著附和,“是啊,阿娘多吃一些,這是咱們昭兒一早去百味樓買的,他說老聽潘家小公子說這家的蝦餃好吃,特意尋了過去,買回來的。”
老杜氏笑眯眯的看著顧昭,“既然是咱們昭兒的心意,那我可得多吃一些了。”
顧昭笑了笑。
……
片刻後。
老杜氏:“對了,昭兒,你什麽時候當值?今兒晚上嗎?”
顧昭搖頭,“方才我碰到小潘哥了,潘大人知道咱們這剛搬家的,家裡事兒多,今兒我陪大家去買東西,好好的走走這靖州城,明兒再去府衙就成。”
老杜氏歡喜,“潘大人體恤,昭兒啊,你回頭可得好好的做活。”
顧昭乾脆:“成!”
她四下看了看,“對了,我阿爺呢?還在睡麽?”
老杜氏:“起了起了,再睡下去那不是成懶貨了?”
“他啊,昨晚睡前就念叨著那喇叭花,應該是瞧那花兒開了沒。”
話落,顧春來背著手過來,面上掛著輕松又歡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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