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的根腳也不是簡簡單單的四個桌角,而是如那樹根的根腳纏繞一般。
她隻上了一層清漆,因此,桌子是黃楊木自帶的顏色。
雖然是小小的一張桌子,桌面的流雲和明月,顧昭卻做出了月的高潔和不可攀。
端的是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至於那石雕像,顧昭更是還原了她初見毛鬼神的那一面。
不過是巴掌大的石像,她雕了毛鬼神頭頂上的羊皮氈帽,上頭的褶皺都刻上了,還雕了它背一個破布袋。
布袋有著一大兩小的補丁,就連位置都不差一分一毫。
只見它躬著背,小小的人兒背著鼓囊囊的布袋,踽踽獨行。
顧昭還貼心的砌了一面土牆。
為了這面牆,她也是頗費心思,特意曬了小小的土磚,又熬了糯米,拌了糯米灰漿,用小鑷子夾著那小小的土磚,一個個砌起來的。
表哥瞧到她砌土牆,那眼神就跟見鬼了一樣,嚷嚷著就說她是吃錯了東西,要不就是被髒東西附體了。
不然表弟怎會玩泥巴?
……
顧昭:……
笑話,她玩的是泥巴嗎?
就算,就算真的是玩泥巴,手藝人玩的泥巴那不叫泥巴,那叫藝術!無價之寶嘞!
……
驚春路,孔家門前。
顧昭盯著手中的石像和小供桌,有些惋惜。
她這般好的手藝,小月和毛鬼神沒有瞧見,真是令人扼腕。
顧昭方才興致衝衝的心情,一下就跌了好一些。
她的手摩挲過那兩寸寬,一寸長的小供桌,感受黃楊木溫潤的觸感,就算不說她的手藝,隻論木質,這可是難得的百年老木的枯枝。
她也是進了山,在山林意志的相幫下才尋到的。
靖州城這一處的山脈喚做息明山,夏日那一場大火,山林萬木被焚毀,山林一片焦黑狼藉,就是到了這會兒還沒緩過勁兒。
顧昭能得到指引,也是一隻小松鼠在枝頭攀附,時不時的回頭探看。
她一時好奇才跟了上去。
這才尋到了好木和好石料。
山靈,它猶自沉眠。
……
好在今年天冷雪大,都說瑞雪兆豐年,白雪澤被這一片山脈,再過兩日便是春分時節了。
龍君許諾過,祂會在春分這一日來到息明山,為這息明山脈布雨,助它重新草木豐澤。
都說驚蟄聞雷米似泥,春分有雨病人稀。
眼下元氣大傷的息明山,可不就似那病人麽?到時龍君布雨,天池龍起雨,定然是松壑鶴披雲。
......
顧昭想到自己又能見到龍君和小南小北,心情又明快了起來。
她想了想,將小方桌收進了絹絲燈中,手一揚,絹絲燈倏忽的浮在半空中。
燭燈朝這一處的方寸之地投下了昏黃的光影。
光雖微弱,黑夜中卻也令人心生溫暖和踏實。
顧昭一手掌心托著石像,另一隻手手訣不斷。
炁息在她手中匯聚,最後成瑩瑩之勢,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隻瑩光閃閃的毛筆,筆杆筆直,筆毫鋒銳如尖錐。
手起落筆,橫豎撇捺。
顧昭眉眼認真,引動元炁,於虛空中寫下了毛奎深三個字。
只見每一個字都如瑩光流水一般,銀鉤蠆尾,端的是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隨著最後一個捺的收筆,顧昭揮袖一揚,半空中的三字倏忽的朝石像中湧去。
賦以神明之名,以靈開光。
瞬間,顧昭手中那石像光彩大盛,原先只能算是精致的石像,一下就好像被注入了靈魂一樣。
瞬間鮮活。
雖然是破破又寒酸模樣,不過,眼下要是有外人瞧到了,一定會貪看兩眼,又心生敬畏。
因為,它如今有了靈,也就是有了神性。
這一尊石像,此時才真的叫做神像,它和毛鬼神毛奎深有了聯系。
會有如此變化,皆是因為顧昭方才將毛鬼神的真名寫入石像。
也因此,神妖鬼一流輕易不說自己的真名,因為真名被外人知道了,容易產生牽掛羈絆。
顧昭瞧著這精神的神像,臉上露出了笑容。
倏忽的,她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只見顧昭手中的神像倏忽的炸開了,碎石塊飛濺,朝她的面龐刮來。
事發突然又莫名,顧昭一時不察,隻微微側頭躲了躲。
她特意尋的上等好石沉甸又堅硬,碎石劃過,臉頰處便多了一道血痕。
顧昭心下一驚。
她當下顧不得自己臉上那一絲的痛意,目光急急的朝手中的神像看了過去,倒抽一口氣。
只見神像上,那打了三個補丁的布袋這下是炸開了,羊皮氈帽也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就是神像拽著布袋的手都微微的裂開,上頭有蛛絲一樣的痕跡。
顧昭驚疑不定。
神像會有如此情況,定然是真身那兒出事了。
顧昭的目光落在那四分五裂的羊皮氈帽上,視線一轉,又落在地上的布袋碎塊上。
她塗了釉彩,因此能夠清晰的分辨出來,這土黃色的是布袋原來的顏色,暗紅的是大塊的補丁,藏青色是那兩塊小的補丁......
上次那一下照面,顧昭便看出來了。
這布袋雖破,老舊又寒酸,羊皮氈帽倒是簇新,不過,它的力量卻多是在布袋之中,羊皮氈帽更像是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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