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螻蟻,跳丸日月秘法下,謝公子你很快就能又有一個偌大的謝族,子子孫孫,無窮之盡也……莫憂莫憂!”
“全賴道長一身好修為。”謝丹蘊此時真心的說了這話。
得老對手一句誇讚,衝虛道長面上雖然沒有一絲動容,心裡卻甭提多快活自得了。
“走了走了。”他揮了揮手,抬腳進了鬼道。
人途鬼道交錯,颶風驟起,瞬間,只見衝虛道長那直領大襟的衣袍被吹動,大袖收祛,腳踩祥雲之靴,飄飄似欲乘風歸去。
他鶴發童顏,目光炯炯,端的是神仙姿態。
謝丹蘊拱手,“靜候道長佳音。”
旁邊,謝幼娘的心都提了起來,隻含恨咬牙。
王八羔子……
畜生!畜生!畜生!
這一個個畜生披著人皮,盡做荒唐沒有人倫的事!
她捏緊拳頭,祈願小毛能護住自家小月。
不然......謝幼娘想到這兩畜生口中說的跳丸日月之法,渾身打了冷顫。
小月……
不,那樣太可怕了,不如死了算了。
……
那廂,衝虛道長踱步進了鬼道,和方才毛鬼神倉皇奪路而逃不同,他抬腳款款,衣袂翩躚,從容且自信。
隨著他往前,謝丹蘊一行人也瞧到了鬼道那灰蒙的天空,接著,人途鬼道岔開,衝虛道長的身影也不見了蹤跡。
謝丹蘊將目光收回,看向了謝幼娘。
謝幼娘心中一緊。
謝丹蘊輕聲笑了一下,細眉如畫,那一身鶴羽大氅,任誰看了都得讚一聲,好一個病弱貴公子。
謝丹蘊白皙細瘦的手撫過手中那手爐,感受裡頭炭火的溫度,溫聲道。
“阿姐,接下來還要麻煩你和姐夫了。”
麻煩什麽?
自然是麻煩他們為謝家開枝散葉了。
謝幼娘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究竟是怎樣的喪心病狂,做著這般窮凶極惡的事情,那廂還能這般客氣的喚她一聲阿姐?
“呸,不要臉!”謝幼娘咬牙,“沒有人倫的畜生!”
她也算聽出一些名堂了。
眼前這蘊哥兒,他上一輩子也是他們謝家的祖宗。
謝幼娘低吼,“我們雖然是謝家的旁支,不過仔細算來,和你也算一脈相連,莫說今生親緣,就是前世血脈,我們也算是你的後輩,怎可,怎可如此欺人!”
“哈哈,哈哈。”謝丹蘊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他暢快的笑了兩聲,倏忽的收住,臉色一變,瞬間面無表情模樣。
“後輩?”
“笑話,我一個被去了勢的太監哪裡有什麽後輩。”
“你們啊,不過是我那些弟弟妹妹的子孫罷了。”
“而我......”
他聲音一頓,眉眼陰沉。
“前世最恨的人除了阿爹阿娘,便是那幾個弟弟。”
又嫉又恨!
年紀愈大愈恨,坐擁富貴權勢都抵消不了的恨,就似那被那螞蟻噬心一般,要不了命,卻又細細密密的痛,最後成了暗疾。
憑什麽,憑什麽就得是他入那皇宮,換那銀子養家,做那人人皆能罵一聲的閹狗!
他好恨吶。
他好怨好恨吶。
謝丹蘊平複了下心情,不再多言,視線瞥過謝幼娘,猶如看螻蟻。
“來人,將他們夫妻帶下去,先羈押在謝有財家,待道長回來了再說。”
謝幼娘猛地抬起頭。
謝有財,謝有財是她阿爹的名兒。
謝丹蘊皮笑肉不笑,“阿姐,我還是貼心你的,你瞧,我這不是就送你和阿爹大兄團聚了?”
殺人誅心,莫過如此。
“報應,報應!”
“謝丹蘊你會有報應的!”
謝幼娘被拖下去的時候拚命的踢腳,頭髮凌亂,瘋了一樣的喊道。
很快,祠堂這一處就只有謝丹蘊一人了。
他收回目光,視線看向祠堂。
只見裡頭帷幔輕飄,時不時的還有幾個神情麻木的人自大鬼母蛛的尾部掉了下來。
從一開始的踉蹌而行,直至挺直腰板,雖稍顯木楞,卻也有了人樣。
謝丹蘊輕笑了一聲。
黔首愚昧,此前此時,又有何區別?
既然沒有區別,他又怎麽會有報應?
不過是螻蟻罷了。
......
靖州城,驚春路。
夜色如墨汁一般的在黑夜中流淌,今兒的月亮有些圓,沁涼的月色流淌而下,為這夜色增添一分靜謐。
夜風凍骨,積雪化開的路有些難行,不過片刻,顧昭的鹿皮靴上便沾了好一些黑泥。
她提著六面絹絲燈,心情還是頗好。
無他,在黑泥地裡零星已經可看到幾抹嫩綠的身影探出黑泥地,寒風中搖搖擺擺。
雖質弱,卻不屈。
顧昭依著毛鬼神給的地址,一路尋到驚春路,不想卻撲了一個空。
“奇怪,這一家人去哪裡了?”
她探頭看了看,屋子那處靜悄悄的,仔細看木門,外頭掛了個鐵鏈,上頭落了鎖。
顯然是主人家外出,不在家了。
顧昭從六面絹絲燈中拿出一個石雕,一並拿出的還有一張小木桌。
小木桌用的是黃楊木,她特意去山裡尋的好木,經過她的剪扎打磨,這桌面就像是一片流雲擁躉著一輪明月一般小巧精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