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的字從有些歪扭,慢慢的,它越來越工整。
......
這一片田野空曠,田地裡的稻茬已經被犁平。
稻草人穿一身長袍,高高的站在田間,它嘴角邊勾一道唇,俯瞰著荒涼的王國,落日的余輝為它添兩分悲涼氣氛。
那廂,大狗子歡暢的在田間奔跑著。
圓圓的盤子瞧過去普通,顧昭一丟,瞬間如那飛旋而出的飛鏢,迎著落日,奔赴自由。
大黑一個跳躍,毛羽蓬松,四肢有力,不過是兩三息的功夫,它立馬將圓盤子咬了回來。
大黑落地,顛顛的朝顧昭跑來,黑黢黢的眼睛晶亮。
“汪!”
顧小昭,再來!
顧昭笑眯眯:“大黑好厲害。”
大黑昂首挺胸,更威風模樣了。
雖然是簡單的遊戲,兩人卻玩得頗為暢快,天色一點點黯淡下來,顧昭眺望了眼天色,招呼道。
“大黑走了,回去吃個飯,咱們得巡夜去了。”
“汪嗚。”大黑有些戀戀不舍,它咬著盤子,繞著顧昭左右跳動,磨著她明兒再來。
它還喜歡玩!
“好好,咱們明兒再來。”顧昭也玩得很痛快,利落的都應下了。
辛勞了一整日的日頭躍到山的另一面歇息,倦鳥歸林,疲憊的人們拖著沉重又歡喜的腳步,匆匆的朝家的方向走。
玉溪鎮的夜晚是寧靜的。
數百裡之外,黑夜不知不覺的侵襲了熱鬧的靖州城。
州城不比玉溪鎮這等小鎮,便是黑夜時分,州城的夜晚也是熱鬧的。
戌時的梆子敲響,靖州城陸陸續續點上燭火,遠遠看來,息明山環護的靖州城就像是有流螢點點。
更夫提著燈籠,抬腳走在黑夜之中。
他有些老邁的眼睛四處看了看,見沒什麽動靜,手穩穩的又敲了敲梆子。
“篤篤,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期間,他碰到一隊巡邏的武侯,只見他們各個腰間配一把彎刀,身上穿著明光鎧,手中提一盞微黃的燈。
行進間高視闊步,進退有度,十分的有氣勢。
“王伯。”武侯裡頭領模樣的人停了腳步,對更夫點頭致意。
“方大人。”被喚做王伯的老更夫也停了動作。
“沒什麽不妥吧。”方長權左右看了看,壓低嗓子問道。
王老更夫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方大人問的是什麽。
藏香閣的瑜娘剜唇吞噬人血骨肉,這事兒,府衙裡人人皆知,莫說是武侯了,就是靖州城消息靈敏的百姓,那也是知道的。
此時,方大人問的不是宵小之輩,是那夜間魑魅魍魎的動靜。
這世道,不太平了啊。
王老更夫心中歎了一口氣,搖頭。
“一切正常。”
“那就好。”方長權松了口氣,他微微點頭。
微黃燭光下,幾人面容堅毅,頭盔下隱隱能見下頜骨的線條乾脆又利落。
一行武侯抬腳繼續,行進間,明光鎧相碰,鏗鏘鏗鏘。
王老更夫抬起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
夜愈發的濃鬱,天畔掛一輪彎月,傾瀉而下的是微薄冰涼的月光。
長巷街道,老更夫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不知什麽時候,又有一道影子出現在這道影子裡,兩道影子相互交錯,越來越近。
“篤篤,關門關窗,防火防盜。”
身後有鏗鏘鏗鏘的動靜聲傳來,那聲音有些耳熟,方才聽過,是明光鎧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
王老更夫以為又是方長權一行人,他有些詫異的回頭。
“方大人,可是還有什麽......”事兒。
話說到一半,含在嘴裡吐不出來了。
見到來人,王老更夫面露驚駭,“啪嗒”一聲,他手中敲梆子的木槌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張俞林探身而近,“是王伯啊,你看到我的符了嗎?”
“沒,沒呢。”王老更夫幾乎是秉著氣息搖了搖頭。
面前這東西離他只有一尺遠,湊近時,隨著甕甕沉沉的聲音,一並而來的,還有一股腥臭之味。
似乎是覺得頭盔有些沉重,張俞林擺了擺腦袋,“真的嗎?”
“林,林子?”王老更夫失聲。
緊著,他立馬又拿手捂著唇,看著張俞林的目光更加驚濤駭浪了。
雖然乾癟了,皮肉發皺發黑,頭盔下,這一張可怖的臉還沒有了嘴唇,上頭的鮮血發黑凝固,但王老更夫還是認出了這人。
他,他是府衙裡的衙役,張俞林啊!
……
見鬼這事兒,它並不會因為見到的是熟人鬼而減輕害怕。
起碼,王老更夫打了大半輩子的更,走了大半輩子的夜路,這一刻,瞧到熟人鬼,他的一顆心就是吊在半空中的。
張俞林手中還提著食盒,上頭,竹篾子編織的方盒被磕得變了形,沾了黃泥,瞧過去磕磣得緊,不過,他卻絲毫不覺。
也是,莫說食盒了,就是張俞林也是磕磣模樣。
王老更夫走夜路的,膽氣到底是比尋常人大,坊間都說了,鬼也怕惡人,他努力板著臉,眉毛倒豎,雖然顫抖著腳,卻也要做出凶狠模樣。
張俞林蒙昧,甕甕喃喃的聲音從他胸腔處傳出,悶沉悶沉,詭譎又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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