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真的沒有瞧到嗎?”
“重要的,很重要的……”
“我去尋尋,再去尋尋……”
說著,那鬼音裡似乎染上了鬼哭的腔調。
他越過王老更夫,輕飄飄的繼續往前,明光鎧鏗鏘鏗鏘,還不待王老更夫卸下勁兒,他倏忽的又轉回了頭。
王老更夫心梗。
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不過是一息之間,原先走出幾步遠的張俞林倏忽的又出現在王老更夫面前了。
他欺身湊近,鼻尖微微聳動,悶沉的聲音從胸腔裡出來。
“老哥哥,你今兒怎地這般香。”
說罷,他吸溜了一下,沒有了唇瓣的嘴部,露出裡頭有些泛黃的牙花子。
“......香,真香啊。”
垂涎又貪婪的目光看著王老更夫,直把王老更夫看得手腳發涼。
完了完了,難道,他今兒是要交代在這裡了嗎?孫孫,他的孫孫要瞧不到阿爺了!
不成不成!
想起自家的小孫子,王老更夫深吸一口氣,他拿手用力的朝銅鑼拍了拍,甕沉悠長的銅鑼聲一下便在夜色中蕩遠。
濃鬱夜色中,似乎有魑魅魍魎逃竄。
王老更夫氣勢如虹,“好你個小子,你自個兒都帶著飯盒了,還敢和我這老頭兒討食,快走快走!”
張俞林一時被這銅鑼聲和王老更夫的氣勢鎮到,他抬起手瞧了瞧。
也是,他自個兒帶了飯食了。
不不,不對,他這是要給元寶帶的飯食。
元寶……對對,元寶知道那符籙在哪裡。
張俞林臉上是蒙昧的表情,想起元寶,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乾癟的手提著食盒,搖搖晃晃,腳步輕飄的朝城門方向走去。
偶爾,人途鬼道交錯,他走到了鬼道之中。
他就這樣一直走啊走啊,又從鬼道中落到了人途。
在王老更夫眼裡,就是這明光鎧的身影若影若現,清冷月光下,明明寐寐。
……
“逃,逃過一劫了?”
王老更夫跌坐了下來,眼暈頭玄,心口劇烈的跳動,好半晌,他四處飄飛的心神才勉勉強強的收攏回來。
“對了,棒槌!在哪兒,在哪兒呢。”
他探手四處摸索,顫抖的手不靈活,摸了好一通,這才將掉落的棒槌摸到手。
“啊,在這兒呢!”
王老更夫抱著銅鑼棒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這更夫的活兒,誰愛當誰當去,反正他是不要幹了。
給再多銀子都不乾!
他又不是棒槌!銀兩可貴,那得也有命來享啊。
……
一行武侯在黑夜中巡夜,黑暗中,十來人手中的燈籠照亮了這一片的土地,也給人帶來了勇氣。
兩方再次相遇,王老更夫瞧見這明光鎧,眼眸劇烈的顫了顫,神情有些退縮。
方長權最先注意到,“王伯,你這是怎麽了?”
他看著王老更夫跑丟了一隻鞋的光腳上,視線往上,那暗青色的直綴都是黃塵。
方長權心裡一緊,手不自覺的往彎刀上一握,沉下臉來。
“可是遇到大家夥了?”
王老更夫驚魂未定,“是林子啊。”
幾個武侯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都看出慎重。
方長權:“林子?林子怎麽了?”
“死了!”王老更夫一拍大腿,聲音顫抖,就連發白的胡子也跟著顫了顫。
“林子死了啊,他被咬了唇吸成人乾,臉皺巴又發黑,穿著一身明光鎧,可怕得緊,就是我,方才要不是我拍了銅鑼,說不得也得被害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顯得淒厲。
“你們不知道,剛才,他的鼻子尖湊著我的鼻子尖,嗅著我說我香嘞!”
“我一個臭老頭兒哪裡有香的地方,他定然是餓了饞了,說我的這身皮肉香嘞!”
眾武侯心驚了驚。
大家夥兒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知是誰喃喃了一句。
“林子......是了,大人今兒說了,那瑜娘還咬了一個人,屍骨還沒有尋到,是林子......”
方長權下頜骨緊了緊,“走!”
一行武侯朝王老更夫來時的方向走去。
風來,一並將王老更夫掙扎的聲音吹來。
“作甚作甚,我不去,嚇人得緊,我得家去了,回頭和大人說,這更夫我不幹了,月銀……不成,前幾日的月銀還是要算予我的!”
“王伯,別這樣,你得給咱們引路,再說了,老話都說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可不簡單,方才的銅鑼都能將惡鬼震退,可見啊,你是很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王老更夫迷惑,“是,是這樣嗎?”
“自然,王伯你可萬萬莫要妄自菲薄。”
笑話,惡鬼誰不怕,更何況是王伯口中著明光鎧,只剩皮肉的張俞林,別說打更的老更夫了,他們陽氣足的小夥兒也是怕的嘞!
他可是會饞他們身子的!
王伯重新掙扎,“放開放開,你小子,少給我灌迷魂湯!”
“……那我真的放了哦,夜色昏暗,你一個人,路上可得小心點。”
王伯面皮一緊,這臭小子!
“得得,我隨你們走一遭。”
“是嘛,旁的不說,咱們這也是人多勢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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