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也跟著抬起頭,眼睛瞥了周圍一眼。
“方才說是去給馬兒喂豆料和苜蓿了。”
這時,驛站門口有動靜聲傳來。
“快走!這兒是驛站,不是你們胡來的地方。”汪驛丞壓抑著怒火的聲音響起。
顧昭和潘知州都停了箸,兩人抬頭看了過去,陳長史咬著餑餑,顧不得多嚼,乾澀的咽了下去,急急道。
“哎,那不是咱們的錢衙役和卓衙役嗎?”
顧昭也看到了。
只見那兒有兩撥人正在吵架,錢炎柱和卓旭陽扶著剛剛認識的驛卒錢伯明,此時正怒瞪對面的來人。
錢伯明眼睛和嘴角都紅腫了一塊,唇上甚至有點點血跡,顯然,方才應該是發生衝突了,被人打了一拳。
此時他低著頭,拳頭捏得死緊,整個身上的肌肉繃得緊緊,就像是要反撲的豹子一般,不過,不知道在忌憚什麽,他死死的壓抑住了自己,隻一身氣息十分憤懣。
顧昭起身,“大人,我過去看看。”
潘知州微微頷首。
顧昭走過去時,還未到,就見另一位帶刀侍衛闊步高視的走了過去。
人未到,聲先至。
“何事喧嘩?祈北王府王爺尊駕在此,打擾了王爺休憩,定不輕饒!”
說完,只見“錚”的一聲,利刃出鞘,刀芒晃過眾人的眼睛。
顧昭停了停腳步。
那廂,和汪驛丞對峙的人,打頭的那一個漢子微微閉了閉眼睛,他想說什麽,又忌憚的看了一眼那冷面黑衣的侍衛,更懼侍衛口中的祈北王爺。
王爺啊……
那可是天家貴胄。
別到時一畝三分田沒有爭到手,反倒得罪了貴人。
汪仁鵬,也就是打頭的那個漢子,他恨恨的看了一眼裡汪驛丞,眼裡又是怨又是毒,直把汪驛丞看得心肝顫了顫,一種又是悲涼又是歎息的無力浮上心頭。
汪仁鵬:“呸!果然是狐媚浪蕩貨養的狐媚子,也不知道給我大伯灌了什麽迷魂湯,奸生子也養在身邊,瞅什麽瞅,咱們小腰村的人誰不知道你阿娘是什麽貨色,呸!再瞅把你眼睛給挖了!”
這話他是衝錢伯明罵的。
說完,他瞪著圓目,目光轉向汪驛丞,甕甕道。
“大伯,你要是真的認了這小崽子做種,咱們老汪家可得被十裡八鄉的鄉親們笑死了,往後幾代都沒臉。”
“沒錯,汪伯,沒有道理被戴了綠帽了,還要將綠帽子擱頭上戴得牢牢的,仁鵬哥才是你的親侄兒啊,這錢伯明是野種,還是不知道老爹是誰的野種!”
汪驛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汪仁鵬,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視線,汪仁鵬站直了身板。
他有著和自己相似的模樣,身材是瘦小的,凶狠的目光上是一對三角眉,眉短而雜。
此時,那眼裡都是虎視眈眈的逼迫。
好半晌,汪驛丞哂笑了下。
“都給我滾,我只是老了,還沒有死,現在就盤算上我的家財,不覺得吃相難看了些嗎?滾滾滾!都給我滾!”
說罷,他眼睛四處看了看,轉眼要去扯棍子。
人群有著嘩然,黑衣侍衛腰間的彎刀再次出鞘,冷聲道,“我再說一遍,我不管你們有什麽情仇,祈北王的王駕在此,閑雜人等不許喧嘩!”
出鞘的刀刃鋒利,帶著冷然之勢。
……
形勢比人強,汪仁鵬忌憚的看了一眼侍衛,朝汪驛丞落下最後一句話,“大伯,你再好好的想想吧,沒有肥水流外人田的道理,更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娘。”
說完,他回頭招呼眾人,道。“咱們走。”
很快,這些拿著木棍和鋤頭,做農人打扮的漢子烏泱泱的走了。
汪驛丞瞧著這一處空蕩蕩的地,回過頭,視線落在錢炎柱和卓旭陽攙扶住的錢伯明身上,好半晌沒有說話。
錢伯明一陣別扭,他張了張嘴,想喊一聲什麽,最後囁嚅了下嘴,隻喊了一聲驛丞大人。
才喊完,他就低下了頭,垂頭喪氣模樣。
汪驛丞歎了口氣,視線往下,目光落在他的腿處,開口道,“去我屋裡拿個藥油揉一揉,傷沒傷到骨頭?要是哪裡有不舒坦就趕緊尋個大夫瞧瞧,別仗著自己年輕就硬撐,回頭落下病根子了。”
“恩。”錢伯明哽咽了下,眼裡有水霧漫上,他趕緊吸了吸鼻子,將這淚意憋住。
汪驛丞回身繼續忙去了。
錢炎柱和卓旭陽攙扶著錢伯明,也往驛站後頭走去,路上,顧昭聽到錢伯明不住的道謝。
“小錢哥,卓大哥,真是多謝你們了。”
錢炎柱擺手,“嗐,這有啥,你卓哥剛才都說了,你我同姓錢,說不得百多年前,咱們祖上還是同一支的呢,這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啊。”
三人說著話下去了,很快,這兒便冷清了。
只聽“錚”的一聲,冷然的刀鋒入了鞘,黑衣侍衛冰冷的眼睛掃過周圍一眼,視線和顧昭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
他先是有些眼熟的眉峰微斂,想著這是何人,隨即瞪大了眼睛。
這是……
顧昭知道他這是認出了自己,微微頷首,沒有出聲。
黑衣侍衛踟躕了下,也微微頷首,他抬腳從顧昭旁邊錯步而過,一路往驛站的上房方向走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