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陳長史對視一眼,知道汪驛丞雖然嘴上說著不信,心裡還是疑心上了自家人了。
誰讓他那侄子那般迫不及待。
原先只是沒有往那方面想,揭開錢娘子私奔的真相,依著結果倒回去想,處處皆是蛛絲馬跡。
……
顧昭:“很遺憾,錢娘子確實是沒了,在傳出私奔的那一日。”
說完,她將相面一事說了說,最後道。
“既定的亡母事實映照在面相上,大錢哥在同一日月角有損,說明那一日,錢娘子便亡故了,既然亡故,那便不會有私奔一事。”
相面之術?
汪驛丞眉頭皺了皺。
錢炎柱瞧不得旁人懷疑顧昭,趕在汪驛丞開口之前,他緊著就道。
“哎,住口!”
“我們靖州城,那是人人皆知顧小郎有大本事的,你可不許說我們顧小郎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啊,小心我捶你!”
說完,他還捏了捏拳頭,在汪驛丞面前晃了晃,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顧昭啼笑皆非。
“來,炎柱哥吃個餑餑。”顧昭拿乾淨的筷子夾了個餑餑到錢炎柱手中。
錢炎柱接過餑餑,掰開,往裡頭夾了一筷子的菜,又添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眼睛還不忘瞅著汪驛丞。
說實話,汪驛丞確實覺得,相面之術的說辭兒戲了一些。
那廂,被錢炎柱這般維護著,顧昭的心裡暖暖的,眼眸裡都帶上了笑意。
不過,她也能理解汪驛丞,畢竟有一句話說了,和尚不說鬼,袋裡沒有米,可有太多人依著方術一事招搖撞騙了。
名聲都被敗壞了。
顧昭沉吟片刻:“我有一法,能知你們是否為父子親緣。”
這話一出,錢伯明猛地抬頭看了過來,便是汪驛丞也是心肝一顫,手上的旱煙杆子緊了緊,目光炯炯的看了過來。
陳長史也是意外,“哦?顧小郎有法子?”
他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麽,接著就道。
“滴血認親可不成,那不準的。”
汪驛丞喉頭乾澀,“不準嗎?”
陳長史看了一眼過去,“自然是不準,都說滴血認親,血能融到一處的便是有親緣,融不到一處的便是沒有親緣,這事,我們大人早就尋人試驗過了,一點都做不得數。”
他說著擺了擺手,繼續道。
“當初因著一宗親緣有疑的案子,我們大人尋了一百對的母子,滴了母親的血在碗中,又讓做兒子的隨後往碗中滴去,只有半數的血能溶到一處。”
“然後,大人又尋了不相乾的人試探,也是有人的血能融到一處。”
“融到一處的偏生沒個規則,有的是耄耋老太和總角娃兒的血相融,你總不能說是這耄耋老太老蚌生珠,又生了個小娃娃吧。”
最後,陳長史一錘定音。
“可見,滴血認親它就是做不得數的!”
汪驛丞沉默了。
當初他回來時瞧不到麗娘,聽著鄉親和家裡人七嘴八舌的說著麗娘和人跑了,又說她這些年一直不安生,生的娃娃的生辰在臘月十五,偏生他走的時候才堪堪過完元宵十五。
十一個月啊。
只聽過婦人懷胎十月,有的娃娃生得早一些,又有勞什子七活八不活的說法,哪裡聽過誰家婦人懷了十一個月的胎?
就是如此,他還是心懷僥幸,偷偷的和還是小娃娃的錢伯明做了滴血認親。
呵,血滴沒有相融。
汪驛丞神情複雜的看了錢伯明一眼。
這孩子……他還和自己生得不像,不像到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養他在身邊,所有人都在說,說說說,一直說,不停地說,今兒侄兒還鬧上了驛站,讓他有時想要忘上一忘都不成。
如今,卻有人說大錢很可能就是他的孩子。
汪驛丞心裡,當真是五味雜陳。
……
顧昭搖頭,“不是滴血認親,是尋親的術法。”
汪驛丞和錢伯明都願意一試,此處是飯堂,時不時有人過來打飯用膳,汪驛丞領著顧昭往後院方向走去。
陳長史吃得差不多了,拿帕子擦了擦嘴,起身跟上。
錢炎柱和卓旭陽也是好奇得緊,兩人急急的將碗裡的渾酒裝到肚子裡,一人抓一個餑餑在手中。
陳長史:……
他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兩人的腦袋,笑著搖頭。
“德行!”
錢炎柱和卓旭陽嘿嘿笑了一聲,半點不介意。
大人請客,可不能浪費一丁半點,尤其是那消乏的渾酒!
……
驛站後院。
放眼望去此處頗大,一間間細密的屋舍圍了個圈,屋門朝內,既是圍牆又是屋舍。
平日裡,這處是驛丞和驛卒居住的地方,白板石鋪就的天井,地面微微有些傾斜,留了流水的溝渠。
不遠處有一口老井,平日裡取水方便極了,因此,這處院子頗為乾淨整潔,炁息也乾淨。
顧昭示意錢伯明將手掌伸出。
錢伯明:“等下!”
接著,他在顧昭愣神的時候,急急的跑到井水邊,搖了一桶水上來,認真的洗了洗,又將水倒到暗渠之中,這才跑了回來。
錢伯明將手掌在衣裳上擦了擦,遞了過去,道。
“顧小郎,我準備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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