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八郎去龍宮,這供奉也用不上,丹娘的上一輩活得糊塗又囫圇,就讓這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吧。”
“一會兒,道長隨意尋個地方埋了就成。”
顧昭:“現在還埋不得。”
馮丹娘不解,“為何?”
顧昭解釋:“我方才用了化骨尋親的法術,如今這白骨算是起了屍,得等這術法散去,白骨安息才能埋了。”
顧昭瞥了一眼白骨。
要是現在埋了,明兒落更時分,它又得刨土跑出來了。
“嘩啦!”水花綻開,八郎回來了。
它將顧昭的話聽到了耳朵裡,詫異道。
“怎麽還需要等幾日?我記得尋到親了,叩拜生恩,這術法就散了。”
顧昭睨了一眼過去,“你也說叩拜生恩了,剛才我可沒有讓白骨叩拜生恩。”
八郎讚同,“對,那等喪良心的爹娘,沒有鬧個天翻地覆已經是便宜他們了,可不值得丹娘叩拜,白骨也不成!”
顧昭附和,“是嘞,我也是這樣想的。”
這化骨尋親的術法,尋親既然在術法的名稱上,可見這叩拜生恩是何等重要,如今顧昭攔著白骨沒有叩拜,術法自然不能輕易散去。
八郎:“那怎麽辦。”
顧昭:“只能等了。”
馮丹娘和八郎連忙問道,“要等多久?”
顧昭想了想,道,“亡者走七七喪俗入鬼道,這術法既然是用在亡者屍骨上,想來七七應該便是極數了。”
七七四十九日,日子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八郎聽後嘿嘿笑了兩聲。
顧昭看了過去。
八郎右鰭拍胸膛,和顧昭保證道。
“顧道友,這白骨就擱在樟鈴溪中吧,你住在玉溪鎮,行事頗為不便,等七七四十九日術法散去,我們再將它葬在龍宮附近。”
“正好,我夜間時候還能馱著它回來,讓它再去瞧瞧生前的爹娘……唉,丹娘去的這般早,又自小離家,如今有機會,總得和家裡人親香親香吧。”
顧昭:......
八郎這是嚇一日不夠,打算嚇他個七七四十九日啊。
顧昭誇讚:“這想法好。”
馮丹娘輕輕笑了一聲,似星的眼睛看著大鱉,輕聲道。
“多謝丞相大人了。”
大鱉微微縮了縮脖子,有些羞赧模樣。
“不客氣。”
這可是它手下的大宮女嘞!
比蝦兵蟹將還重要呢!
它八郎可是很有同僚情誼的。
竹篙蘸了蘸水面,漾開一層層漣漪。
這片水域又寬又深,竹篙已經夠不到下頭的砂土了,顧昭收了竹篙,問道。
“對了,八郎,你剛才去哪裡了?”
“我去拿這個了。”隨著話落,一個蚌殼出現在大鱉頭上。
八郎頂了頂頭上的蚌殼,招呼馮丹娘,道。
“走吧,咱們該回去了,方才我還聽到龍太子小龍女纏著龍君尋你呢。”
顧昭瞧了過去。
那是一個空的河蚌殼,約莫巴掌大,橢圓的蚌殼面上漾著柔和的黑光,微微鼓起的地方又一分白。
馮丹娘愣了愣,隨即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白光沒入蚌殼之中。
馮丹娘:“丞相大人,咱們回龍宮吧。”
她的聲音有些輕快,隨著江水的浸潤,河蚌殼微微動了動,就似當初那妝奩匣子一樣。
只不過,以前是畏懼躲閃。
眼下這河蚌殼卻是歡喜。
大鱉背上馱著那化骨的白骨,頭上頂著河蚌,隨著四肢遊移,水波漾動,轉眼便不見它們的身影了。
顧昭的目光落在空無一物的河面上,眨了眨眼睛,詫異了。
剛剛那道光芒......
難道,馮丹娘算作是投胎成河蚌了?
顧昭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
罷罷,下次見到八郎和丹娘時再好好的瞧一瞧吧。
……
顧昭慢悠悠的劃著船槳,小船朝玉溪鎮的方向駛去。
圓月爬上了半空,月華傾瀉而下,繁星點綴,江面上波光粼粼。
江風帶來山林好聞的氣息。
顧昭放了手中的船槳,雙手枕著往後仰下,閉了眼睛。
夜色深沉,月色星光朦朧熹微。
不知不覺,顧昭睡了過去。
......
“顧小郎,顧小郎。”
顧昭睜開眼睛,她朝四周看了看,周圍一片的濃霧籠罩,聲音是一道女聲,仔細聽還有些耳熟。
“顧小郎,是我啊,翹娘啊。”
顧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周圍的濃霧急劇的褪去,果然,在濃霧的盡頭,一襲淡紫色襦裙的王翹娘正衝顧昭笑眯眯的招手。
她手中挎一白藤編織的小籃子,裡頭擱了一些鮮果和三五朵水芙蓉。
水芙蓉花瓣鮮嫩,嬌豔欲滴。
顧昭多看了一眼。
王翹娘頗為得意的將腕間的竹籃往上提了提,笑道。
“好看吧,是彗心一早便采了,特意供奉在我靈位前的。”
顧昭點頭,“好看。”
迷霧散去,顧昭發現,這聲音雖然是王翹娘,但她今日的模樣卻是自己有些陌生的。
只見她額間留了一小縷的劉海,此時調皮的打著旋。
和上一次那傾國傾城的牡丹對比,今兒更像是一叢紫薇花,花枝小巧,一簇簇的在枝頭迎風招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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