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孟風眠沉溺之時,神魂處便會感知到一股雷霆之力,它既是震懾,又是警醒。
雷霆過後,神魂得到溫養。
“咚咚,咚咚,咚咚!”
孟風眠抬頭朝虛無的黃沙之境看去,聲音是從那兒傳來的,修羅道中沒有時間的概念,這聲音有時停滯,卻從來不曾真正的斷過。
孟風眠欺身而上,刀尖抵著怪物的脖頸。
“你聽到了嗎?”許久未曾說話,他的聲音嘶啞黯淡,就像是喉間卡了一把粗砂。
“什,什麽?”怪物懼怕。
孟風眠:“咚咚,咚咚,咚咚!”
他難得的有些困惑,“像是在呼喚我。”
怪物眼裡閃過懼意,“沒,沒有,我沒有聽到。”
孟風眠挽了個刀花,手一錯,刀柄頂著怪物的胸膛處,將它擊飛。
他迎著黃沙繼續往前。
從一開始的忽視,到現在的上心,他一刻未曾停歇,繼續往那黃沙濃霧中走去。
他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此擾人清淨,又如此的……鍥而不舍。
......
長南山,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花臉貓緊著時間吞吐了一番月華,它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大月亮,舉起爪子搓了搓臉,準備收功。
這時,林子間窸窸窣窣的有動靜傳來,那是大尾巴的松鼠鼓脹著腮幫子,一邊一個板栗果子,在老松柏樹上吃得憨甜。
花臉貓抬頭瞧見這一幕,圓圓亮亮的眼睛轉了轉。
哼!它不痛快了,這大尾巴的鼠類居然如此心情愉悅,真讓喵不爽快!
想到這,花臉貓衝老松柏上捧板栗吃不停的大尾巴松鼠眥了齜牙,惡狠狠的喵了一聲。
“喵!”
貓聲淒厲,似小兒的啼哭,又似那不吉的哀嚎,驚起林間一片老鴰亂飛。
“呱嘎嘎,呱嘎嘎!”
松鼠噎了噎,差點沒有掉下樹來。
花臉貓滿足了,心情可算舒暢了!
它志得意滿的甩了甩尾巴,月夜下,地上有兩根細長的長尾影子搖擺,倏忽一下,花臉貓的影子消失在墳塋的墓碑前。
接著,這一地又響起了令人耳熟的咚咚聲。
“咚咚,咚咚,咚咚!”
花臉貓鍥而不舍的拍棺槨。
出來,你快出來!
我大哥衛蒙去哪裡了!
你出來,你出來!
你給我說清楚,我知道你肯定知道!
老松柏樹上,大尾巴的松鼠驚魂未定,它靈活的在樹梢之間來回跳著。
“咕咕咕,咕咕咕!”
臭貓!臭貓!
可惡!
一時間,長南山這一片山脈的夜晚有了幾分熱鬧。
......
玉溪鎮,長寧街。
一場秋雨一場寒,入了秋,天氣愈發的涼爽了。
這段時間,顧昭燃香尋穴,借了北鬥七星的星力,替姑爹衛蒙尋了個好葬地,又替曲亦楓和王翹娘合棺。
這天夜裡,他們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攜手來向顧昭道謝。
王翹娘笑吟吟的遞了個信箋過去,“顧小郎,給你。”
“這是什麽?”顧昭接過,不解的問道。
她打開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張喬遷宴席的簡帖。
顧昭看著上頭那有兩分熟悉的措辭,以及那寫得格外清麗的簪花小楷。
只見墨字錯落有致的落下,肥字有骨,瘦字有肉,格外的賞心悅目。
顧昭恍然,“啊,杜世浪那張簡帖也是王娘子寫的啊!”
顧昭一下便想起來了。
畢竟,她這輩子沒有收到人的請帖,倒是第二次收到了鬼給的喬遷之喜簡帖。
一時間,顧昭百感交集。
如此看來,她在人群中混得,不如在鬼中多矣。
王翹娘掩了掩口鼻,笑眯了一雙瀲灩的桃花眼。
“是啊,翹娘那時怨憤衝天,不想用許家的供奉,餓肚子少銀少金雖然不會死,但肚子和心裡會難受……後來,我就擺了攤子,為街坊鄰居們寫信讀信,賺點溫飽。”
“世浪的簡帖也是我寫的,我們是老街坊了,我就意思意思的收了一張大銀,沒有多收他的。”
畢竟,陰間的鬼也是陽間的人變的,不識字的鬼多著呢。
顧昭:......
果然,讀書識字還是有用的!
別的不說,自己有一技之長,那是到哪裡都不會餓肚子的。
王翹娘情意綿綿的看了一眼曲亦楓,想起兩鬼之間的相識,當時覺得烏龍,如今想來,處處皆是甜密。
曲亦楓握著王翹娘的手,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了一抹笑。
顧昭看了看左邊這個,又看看右邊這個。
……得,她還是繼續看手中的簡帖吧。
片刻後,濃霧急驟的後退。
王翹娘的聲音自縹緲中傳來,“顧小郎,空了一定要來啊。”
......
雄雞一聲嘹亮高亢的叫聲下,天畔泛起了魚肚白,接著,層起彼伏的雞鳴聲響起。
長寧街,車輪咕嚕嚕的在青石板路上滾過,街坊鄰居寒暄聲起,鍋盆相碰,匡裡啷當……木桶丟到井中,水花乍起,井繩吱呀吱呀的酸掉牙。
褪去夜色,長寧街的白日是如此的鮮活熱鬧。
顧昭就著窗欞處透進來的熹微晨光看了看,果然,手邊有一張簡帖,她笑了笑,將它藏在枕頭下,閉眼翻了個身,準備睡個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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