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睡便睡到了巳時。
顧昭拿了木盆和帕子,去井邊打水洗簌。
大門口,顧秋花腰間挎著大木盆回來。
她瞧見了,連忙喊道。
“哎,近兒天涼了,可不敢直接用涼水,灶間湯罐裡有熱水,快去快去,莫要貪方便。”
被戳穿小心思的顧昭隻得笑眯眯的應下,端著木盆又去了灶間。
顧秋花撐了三角的竹子架,一根竹竿架在上頭,她抖了抖衣裳,將剛剛洗淨的衣裳往竹竿上一搭。
陽光暖暖,院子裡都是皂角清新又好聞的味道。
顧秋花一邊做活,一邊和灶間的顧昭搭話,道。
“洗簌好了就去吃飯,今兒咱們吃得簡單一些,鍋裡溫了白粥,還有兩碟小菜,要是不夠,自己去桌子下頭的土陶罐子裡拿鹹鴨蛋,可以吃了。”
顧昭歡喜:“能吃了嗎?”
上次她嘗了姑媽醃漬的鹹鴨蛋,顧昭便沉迷了,附近蘆葦蕩裡的野鴨都被她謔謔了一遍。
……
顧昭從土陶罐子裡撈出了鹹鴨蛋,擦了擦上頭沾染的白酒。
磕開剝皮,一股鹹香的味道一下便出來了。
顧昭吞了吞口水,趕忙將它擱到瓷碟中,白的蛋白,筷子一撐開,裡頭流油的蛋黃便淌著汁水出來了。
橙黃橙黃的,格外誘人。
顧昭嘿嘿笑了一聲。
白粥配鹹蛋,那是繡球配牡丹,天生的一對兒,絕配!
……
顧昭吃完,不忘給大黑燃了三根香火,瞧著它吃得香甜,笑眯眯的薅了薅它蓬松的皮毛,又偷偷的捏捏了它的耳朵。
在大黑不耐的搖頭擺尾時,這才收回了爪子。
她坐在廊簷下,四處看了看,問道。
“對了,我阿爺阿奶呢?”
顧秋花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歎了口氣,這才繼續忙活。
“你記得陳老伯吧。”
顧昭點頭,“知道,和阿爺下棋的那一個。”
顧秋花眼裡染上了兩分惆悵,“畢竟是年紀大了,這不,得了一場風寒,這兩個月身子骨時好時壞,你阿爺阿奶瞧他去了。”
“啊,這樣啊。”顧昭不想竟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面上帶出了詫異,接著跟著顧秋花惆悵了片刻。
她的手無意識的撥弄了下院子裡的雜草。
顧秋花瞥眼瞧見了,忍不住心裡數落了下自己。
和孩子說這些作甚!
昭兒好不容易才從孟公子那事緩過心神來。
顧秋花環顧了下院子,一把抓過小鋤頭,塞到顧昭手裡。
顧昭愣愣,“啊,姑媽怎麽了?”
顧秋花下巴昂了昂,“去吧,把那草除了,土再松一松,回頭看看種點菘菜和芥菜,冬日家裡也有菜吃。”
乾活吧,乾活了就不會瞎想了!
“噢噢。”顧昭接過小鋤頭,戴了頂鬥笠,脖子處打一條長條布,在院子裡開始翻土除草。
大黑窩坐在廊簷下,躲著太陽朝顧昭看著,時不時的汪一聲,為顧昭鼓勁。
別瞧這時候天涼了下來,晨時還有些風冷,到了太陽爬上了天空,這天氣可又熱得很。
秋老虎,秋老虎,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顧昭拄著小鋤頭,拿帕子擦了把汗,略略歇了歇。
衛平彥就是這時候出來的。
隨著門吱呀一聲響,兩人四目相對,衛平彥指著顧昭哈哈笑了起來。
“表弟,你瞧你臉上沾了黃泥,很花貓一樣,真好笑!”
顧昭鼓氣,不氣不氣,不能和小動物一般見識。
片刻後。
顧昭和衛平彥閑聊。
“表哥,我那巡夜的活兒,你打算什麽時候還我啊?”
衛平彥警惕:“說這個幹嘛!銀子都給你了,這活你就別和我搶了。”
顧昭:......
衛平彥瞅了一眼顧昭手中的小鋤頭,面露恍然,隨即又不甘願模樣,臭著小臉蛋抬腳走了過來。
他一把奪過顧昭手中的小鋤頭,一副自己吃點虧,忍氣道。
“得得得,這活兒我也幹了,你啊,就別想著和我換活計了,那巡夜打更,暫時還是我來吧。”
顧昭解釋:“表哥,我沒這個意思。”
衛平彥不信:“哼哼。”
就這麽一會兒的空檔,衛平彥已經埋頭乾起了活兒。
顧昭多瞧了兩眼,將頭上的鬥笠搭到衛平彥頭上,自己抬腳到廊簷下坐下,手攏過大黑,一人一狗瞧著大貓乾活。
顧昭感歎:真是隻貼心的好貓貓。
這時,東街那一片傳來一陣爆竹的聲音。
這不年不節的,冷不丁的響起了爆竹,沒有熱鬧,反倒有些駭心。
顧昭的心跳了跳,揉著大黑的手也頓了頓。
衛平彥也嚇了一跳,他拽著小鋤頭,眼睛驚疑不定的瞧了瞧周圍。
“表弟,這是怎麽了?”
爆竹聲連綿,一響完後,緊著又放二響,三響。
顧昭沉默了下,“這是喪炮。”
衛平彥不解:“喪炮?”
顧昭點頭,“在玉溪鎮,爆竹連放三響,這是喪炮,說明有人過身了。”
衛平彥縮了縮脖子。
他還是有些怕的。
顧昭走到院子外頭,目光朝東面的街道看去,炮竹聲是那兒傳來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