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馨繃著張臉,她抬頭看了一眼顧昭和桑阿婆,見這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顯然不是好相與的,這才繼續道。
“唉,那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來了地府整日哭哭啼啼,還說什麽對不起阿爹阿娘,死了都不安生模樣。”
“我和她有緣分,我們都喚做張蘭馨,正巧忌日又是同一日,整整差了一甲子年,所以啊,那忌日乍一看,它是一樣的。”
張蘭馨眉眼一瞪,看向顧昭時理直氣也壯了。
“道長,我也不佔那小丫頭的便宜,她想著投胎,我一介老鬼,凡間沒有子孫後代,在陰間冷衣冷食的,日子過得狼狽,我把我的投胎時機讓給她,她將凡間的爹娘讓給我,這不是公平得很麽!”
沒有了陽世的供奉,那便算是孤墳野鬼,也就是俗稱的要飯鬼。
只有寒食節或者是清明節時,路口有人布施祭奠,這才能討一口供奉,穿一身薄衣。
顧昭和桑阿婆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說不清楚了。
這一老一少的張蘭馨,到底是誰佔了誰的便宜啊。
顧昭不解,“沒有供奉在鬼道渡日艱辛,有了投胎的機會,你怎麽不去了?”
張蘭馨沉默了片刻。
“我在等一個人。”
“我從金釵之年等到桃李年華,女兒家一生最美好的年華都在等待,我死了以後都還在等,這麽多年了,我也等累了,這才想要了結這一段緣分。”
“我聽說了,了結一段情緣,最好的方法便是開始另一段的緣分。”
顧昭還沒有說話。
呂公子皺巴著臉,愁眉苦臉的連忙接話。
“那你也不能來騙我啊,你問都沒問過我……我不想當你的另一段緣分!”
張蘭馨瞪了他一眼。
好個不解風情的小子!
呂公子瑟縮了一下,隨即又大聲嚷嚷道。
“本來就是嘛!強扭的瓜不甜,你還是尋別人去吧!”
張蘭馨俏臉猙獰了一下,“強扭的瓜是不甜,這偷來的瓜特別甜!你再多言,就算是有道長在,我也要偷你來張家拜堂成親!”
呂公子打了個顫抖,目露驚恐的看著張蘭馨。
這等老鬼,就是可怕!
比他生前的奶奶還凶!
呂平濤嗖的一下,以和他手無縛雞之力不符合的靈巧身姿跳了起來,躲在顧昭身後。
“道長護我!”
顧昭還在掰著指頭算著。
金釵之年到桃李之年,那是陽間八年。
倘若和小張蘭馨忌日差了一甲子年,她如今九十有三,那邊該是七十三年前身亡,死的時候正是桃李之年。
乖乖,這一前一後足足等了八十一年,猴子西天取經也不過九九八十一難罷了。
顧昭忍不住問道。
“這麽久了,你等的那人應該已經死了吧。”
張蘭馨搖頭,“沒有,他沒有死,我從來沒有在鬼道裡見過他。”
說不得,他比你死得早呢?
顧昭忍了忍,還是把這話說出來了。
張蘭馨怔楞了一下,隨即否認道。
“不可能,他要是比早死,怎麽不等等我?”
“八十一年我都等了,他總不能短短幾年都等不住吧。”
顧昭不再多言。
難說,男兒家多薄幸,她這段時間看多了!
顧昭側頭看向旁邊的媒人扎紙,開口道。
“大姐,回頭給呂公子瞧良緣的時候,別忘了捎上張娘子那份。”
說罷,顧昭從張蘭馨那兒將張家燒下來的婚書取走了,隨著婚書碎成糜粉,呂平濤慘白的臉一下便松了一口氣。
他褪下身上的紅衣,那衣服倒也神奇,一脫下來,眨眼便成了巴掌大的紙衣樣式。
呂平濤一身青衣的儒裝,頭戴綸巾,放松下來後,他抬手舉足之間自有讀書人的儒雅謙遜,和方才那動不動掉淚模樣差太多了!
呂平濤將大馬牽過去,拱手作揖道。
“張娘子,那等男子不等也罷,這大馬還你。”
張蘭馨多瞧了呂平濤一眼,眼眸流轉,瞥了一眼大白馬,道。
“呂公子,是蘭馨失禮了,這大白馬便當做是賠禮,予你吧。”
呂平濤連連擺手,“這怎生使得,小生家裡已有大青驢了,這白馬,娘子留著自己用吧。”
呂平濤說完,又和顧昭道了個別,轉而看向桑阿婆,長長作揖。
“阿婆,方才小生人前道是非,失禮了。”
桑阿婆擺手,表示不以為意。
顧昭推了他一把,“別磨蹭了,快走吧。”
顧昭化炁成風,呂公子瞬間便化作一團黑霧樣的鬼影,原地打了個轉,轉眼便消失在灰蒙的天色下。
張蘭馨目露惋惜:可惜了。
顧昭:……
所以嘛,這呂公子穿啥書生袍子啊,還整得這麽好看,這不是誠心讓老鬼怦然心動麽!
……
幾人收回目光,顧昭看了一眼張蘭馨,開口道。
“既然小張姑娘已經投胎去了,那咱們怎麽的也得給張員外說一聲。”
張蘭馨別過臉,“不要!”
“我都把投胎的機會讓給她了,這爹娘合該是我的!”
顧昭、桑阿婆:......
顧昭:“又不是小張姑娘求你給的,再說了,這十幾年的供奉,還有這場陰親,你騙張家供奉也夠久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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