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中那人形白光每動一步,都能令池讖的臉色發白一瞬。
他膚色本就冷白如玉,在銀色的襯托下,更顯的面白如紙。
池讖眸含沉色, 左手掐訣,右手則拿出一柄烏金長刀。
當年他無論是在天衍還是在歸元, 都是頂尖的天才, 武道雙修也能做到無論哪個都不落下風, 這把烏金長刀是他修至元嬰境後,道尊送給他的禮物。
傳聞當年他叛逃歸元時,這把烏金長刀染了無數歸元同門的血,隨後在池讖自焚時被他硬生生折斷,以表他和歸元一刀兩斷。
卻不知為何,這把刀如今還在他的手中。
池讖眉眼壓低,目光劃過晦色,長臂高舉,刀鋒斬破長空,勢如滿月。
淒厲刀刃似在嘶鳴,橫斷蒼煙白霧,似有大雁折翼而墮,望九霄而不瞑目。
正是一招淒絕的“秋霄落雁”。
自從進階道成歸後,世間已經罕有人能給池讖這麽可怕的壓力了。
一刀斬下,池讖聽見身後傳來四大鬼君凌亂的驚呼:“究竟是誰?!”
“大醫師在哪?”
“霧太濃了,根本看不清!”
池讖心下一跳,她進來幹什麽?
他當即收刀打算回去找人,卻未料到他的刀芒頃刻間被揮散。
霧中有墨色暈開,暈染天上月、枝頭霜、池中煙。
濃厚的白霧和淺淡的墨色交織,如同一副精妙的潑墨山水畫,令萬籟共寂。
墨色驟然卷起,時深時淺,形同波浪濤濤,長河不絕。
方才的秋鴻雁鳴來勢洶洶,卻兀地一頭栽進河中,徹底了無生息。
在場所有人都遭受著墨色長河的衝刷,四大鬼君瞬間移開了駐守的點位。
“見鬼的,這究竟是什麽奇怪的招數!”
任平生隱於濃霧之中,符火拖著幽藍色的尾羽零落成灰,眼鋒微微勾起。
偽裝之後的沙啞女聲再度蕩開,被靈力傳遞四面八方,似有笑意:“這是符道。”
逐字·東流去。
這所有的字符,都是她自己所創。
這是她任平生的符道,世間獨一無二。
她那語氣,像是在暗指對方沒見過市面,羅刹鬼君氣得臉都黑了。
恨不得怒罵,話剛到嘴邊,神情卻驟然一緊。
陣中陣紋竟然發生了變化。
原先的棋盤線盡數扭曲,突然變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甫一出現,就橫空生出巨大的吸力,吸引著陣中所有人都向著正中心的方向匯聚而去。
任平生低笑道:“早說了,勸你不要動,這個陣法,是會變的。”
四大鬼君的作為守陣的陣眼,一旦陣眼的位置改變,那陣法自然也會變。
這就是幻海萬星印最難搞的地方。
直至此刻,任平生腦中的記憶才開始慢慢回溫。
她緩步走向前,輕聲低喃道:“還是後手多留的多好啊。”
三百年前,天衍發現了她的一個洞府,由此開啟了複蘇時代。
可她並不只有一個洞府。
如今這個不知被何人更名為棲川,更不知何時和鬼域相連接起來的洞府,是當年被她放入虛空之中的後手,就連真仙也找不到。
她原以為,這個洞府早在千年的時間中被虛空風暴卷走,再也尋不到了。
沒想到,竟然在這裡意外相見。
她神念一動,濃霧中的人型白光也跟著動作,谷中陣法,乃至整個棲川的一草一木,所有生靈,都能因她的神念而動。
任平生看著自己的雙手,頗為感慨。
時隔千載,她終於再次感受到了天地萬物盡在掌控之中的確定感。
陣法之中,亂成一團。
緊緊一個神念分.身就已經讓池讖自顧不暇。
他們進入陣中,仿佛進入到另一個世界,天外有天。
羅刹鬼君沉聲道:“我們在這裡受限實在太大,平日的實力發揮不出三分之一,只會拖累陛下,幫不上任何忙。”
無常鬼君在墨色長河的不斷衝刷之中艱難站穩腳跟,艱澀道:“別管陣法了,我們守不住,進去保護大醫師。”
漩渦的力量不斷吸卷著他們,他們心中有預感,一旦被真正吸進去,就會再無回轉余地了。
夜叉鬼君忍不住大罵:“究竟是誰搞出來這麽變態的陣法!”
說話間,四人眼神交錯,果斷點頭,頃刻間已經分散衝出,從四處形成一個嚴密的防護網,防止池讖和大醫師被吸入陣中。
神念分.身在任平生的指引下,指尖再次夾起一張符籙。
這一張,是她平日裡所用最多的攻擊符籙,戰字·劍秋霜。
一劍破開迷霧,讓在場眾人隻覺眼前一亮,緊接著雙目刺痛不已,忍不住眼淚直流。
迷蒙中,一個空靈的聲音沉穩道:“別慌,修羅站東北角右起第三格,羅刹站東南角右起第十五格,無常站西南角左起第七格,夜叉站西北角左起第二十一格。”
話音剛落,四大鬼君立刻照做,飛身而出,極力抵抗著漩渦強大的吸力,向著說話之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任平生在暗中,興味地挑起眉峰。
這人看來對陣法還有些研究,說的幾個點正是破解此陣的關鍵所在。
幻海萬星印是她和素光塵一道研究出來的東西,素光塵乃是從古至今天下第一陣法師,除了早知內情的幾個好友,任憑生還從未見過有人能破開這個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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