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道煉丹的話題,衛雪滿神情有些異樣。
他眉頭蹙起,眼中的急切呼之欲出,就連呼吸有些急促,問道:“或許有些冒昧,但能否告知我你這個極擅煉丹的朋友姓甚名誰,如何聯系?她能煉製飛鳳蒼焰丹嗎?”
任平生神色平靜,只是停頓良久才道:“她死了。”
衛雪滿一愣。
她表情看不出任何缺漏,叫人完全無法判斷真假。
衛雪滿似乎意識到自己太著急了,低聲說了句:“抱歉,是我太冒昧,你節哀——”
“能煉。”
任平生一句話打斷了衛雪滿的道歉。
衛雪滿猝然抬頭,眼中重燃希望:“當真能煉?”
任平生:“你先別激動,這個丹藥最難的不是煉製,而是材料。它所需的材料過於罕見,要湊齊材料便已經難如登天。”
能得到這樣的回答,衛雪滿已經足夠滿足。
他清澈淺淡的眸染紅了一片,就連鼻尖也泛著紅,配上他過白的膚色,像是雪地裡倏然曳了一地碎紅。
但他笑的格外開心,就像是行走在絕望境地的人,終於抓到了一線活命的機會。
“能煉製就好,至於其他,我已有心理準備。”
飛鳳蒼焰丹,世間最為灼熱的丹藥,能夠溶解被深海玄冰封凍的身體和靈魂。
任平生望著衛雪滿那雙好看的眼睛,心裡想著,需要這枚丹藥的你,又經歷過些什麽呢。
今日跟丹藥有關的消息似乎格外多。
團賽結束,任平生剛回到住所,便收到了傳音符中來自凌葉軒的消息。
“鐧靈蓮到手,拍賣將於三日後開始,凌葉軒已經為閣下準備好了視線開闊的雅間,誠邀閣下前來參加拍賣會。——葉晗”
一個陌生的落款。
但任平生記得,凌葉軒的幕後老板便姓葉。
她無聲勾起唇角。
一切都在按計劃順利進行。
……
定州,明心書院。
一席雪青色長衫的女子從仙網中退出來,低喃道:“竟然輸了…”
她長發半垂,右眼戴著一方單片眼鏡,淺金色的鏡鏈從頰邊垂下,格外惹眼。
她想起在仙網中看到的討論。
“今日任道友一手無爐赤手煉丹的絕技各位道友可曾看了?”
“她對靈力的操控極為精妙,我在台下觀賽,站在距她最近的那頭,親眼看著丹藥在她手中一點點成型,但靈力和藥性半點外溢都不曾有。”
“那一枚丹藥成了扭轉乾坤的關鍵,真是神來之筆。不過總算是知道任道友主修哪一門了,原來是丹修。”
“我怎麽記得她主修是符道?”
“亂填的吧,這年頭哪還有主修符道的人。”
雪青色長衫的女子睜開眼,指節抵在額角,思索自語著:“前有仙網‘明燭’天降,後有低階修士展露赤手煉丹的妙計,近來擅煉丹者是不是太多了些。”
正思索著,溫朗聲音隔空傳來。
“怎麽,輸給了無名之輩,心有不甘?”
屋內空無一人,這聲音卻仿佛近在咫尺。
雪青色長衫女子絲毫不驚訝,起身對著門外院落處欠身行禮:“先生。”
這世上教習先生有成千上萬,但被天下人共同尊稱為先生的,僅此一人。
明心書院的院長,廣息先生。
大荒現如今七位道成歸大能,他便是其中之一。
廣息先生身著一件鴉青色寬袍,腰間綴著半枚殘破的玉玨,隻著最簡單的木冠,面目清俊,瞧著和凡間苦讀的書生並無二致。
唯有看到他的眼睛時,才能感受到歲月在他身上的沉澱。
鮮少有人敢直視廣息先生的雙眼,他的眼神,總讓人有種自己完全被看穿的感覺。
女子卻敢抬頭,直視他:“先生,並非如此。本也並不算是多精妙的計策,只是沒想到,被人以這樣的方式破了局,頗覺奇異。”
那場即興煉丹,初看直覺手法精妙,細品之下,倒覺得這像是一場率性之極的惡作劇。
她停頓一拍,又道:“誠然,我確實輸了,無可爭辯。”
廣息先生信步入內,掃了眼女子桌上陳列著的名單,其中有幾個被打上了圈,顯然是被重點關注的對象。
若是關注了天衍入宗考核的人便清楚,這張名單正是此次報考天衍的所有人。
廣息先生對她這等行為不置可否,
“橫舟,輸一次也好。”
名喚橫舟的女子眉眼微動,沒讚同,也沒出言否認。
廣息先生淡聲道:“天下人都在猜測紫微星是誰,你如何看?”
橫舟垂眸,眼神在名單中那個被她圈起來的名字停頓些許,卻只是道:“時間太短,學生看不出。”
“那便出去走走,多看些人。”
廣息先生抬腕提筆,眉目低垂。
那雙世人不敢直視的眼,通透而淡漠,但被他注視的人,都能感受到別無旁騖的專注。
寫完拜帖,廣息先生才道:“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多年師生情誼。你是陣法師,卻不要將自己局限在陣法的三尺之地,出去看看吧。”
言罷,他將寫下的拜帖交給橫舟。
“我等讀書人,這雙眼看天,看地,卻也得好好看這人間。”
拜帖的分量不重,落在橫舟肩頭,卻讓她心裡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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