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風林火山這四道符幾乎已經成了明燭的代名詞,亦是世人所指明燭尋常最愛用的四道符籙。
沉鬱的山勢在這虛空之中緩緩推開,帶來厚重的威壓,卻又足夠溫厚地守護著身後的一切。
不動山。
她在初入這千年後的世界時第一次在鬥法場上用這張符護住了衛雪滿和傅離軻,拿下了武試的勝利,此後又數次用這張符護住了自己的友人。
而現在,在旁人不曾知曉的時候,這張符同樣捍衛在他們身前,擋住了真仙來勢洶洶的道法攻勢。
水墨群山橫亙在陰陽魚之間,宛若最堅實的屏障。
道法的余波被溫緩的山勢擊退,也不知真仙用的何種手法,那三千道法潰散後竟分散向著四面八方擊去。
任平生目光微沉,指尖點散水墨不動山,此情此景,已經容不得她再猶豫。
筆鋒輕振,山川萬裡,一副瑰麗圖景在這虛空之中展開,似虛似實,巍巍煌煌,正覆蓋在了虛空中無數的星軌線之上,將真仙的道法不輕不重地吸納了進去,再無回聲。
看到這一幕,任平生終於想通了方才的關竅。
也想明白了她一直以來欠缺的究竟是什麽。
她造斬仙府,霜天曉用她的道印辟鬼域,這都是造物之能,即為生。
一人生而萬物生,萬物生,則生生不息。
可她忽略了,一個完整的世界,需要的是生與死的平衡,要的是創造與毀滅的相對穩定。
而這方虛空之中,容納了大荒所有的人的一聲,包含著無數的生命與死亡,在萬物規則之中,他們如今所在的中心,最重要的規則,莫過於生與死。
大荒天道常年缺位,是以死氣橫生,而生息漸滅。
她知道自己要如何補全天道了!
任平生深深吸氣,山河圖鋪展開,似實似虛的場景在虛空之中不斷變化,而真仙的身影容納其間,在真偽之間飛速移動,不斷閃躲。
倏然,真仙垂眸,發現星軌線像是生出了意識一般,緊緊纏繞住了他的雙足。
這定是假的,真仙拂袖斬斷了纏繞著他的星軌線,誰料竟沒有半點作用。
就在他意識到不對之時,任平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隱隱帶著笑意。
“你將心臟留在這裡,悄無聲息地將大荒的人剝離神魂,留下軀殼,轉化成為神降傀儡,又偷偷將仙核種入人們的血肉之中,為的不止是通過仙核控制他們……”
任平生冷聲道:“你要剝離大荒的人們身上屬於此界的印記。”
誠然,這是一項再龐大不過的事業。
可就算龐大,也抵不過真仙日複一日的決心。
若此事真的無人發現,若乾年後,大荒或許真的會成為一個空殼。
屆時,天柱傾塌,界域隕滅,失去保護的大荒正式和真靈界融為一體,成為真靈界的一部分。
那時才算是達成了真仙最終的目標。
移花接木也好,瞞天過海也罷,總歸是造出了一個世界。
任平生說著,低笑了幾聲,搖頭道:“你也太小看一群螻蟻捍衛自己家園的決心了。”
言罷,山河圖猛然收緊,空氣凌亂地切割而來,刀刀致命。
真仙步履不見任何驚慌,袖子再度鼓脹起來,反手擲出漫天冰雪,又趁勢而起,一舉飛躍道虛空穹頂之上,隻手拽住最高處的那道遍布陰影的環帶,猛地拽了一下。
他是對這些規則之力無能為力,可規則對於大荒卻有著極強的作用。
看到任平生變了的臉色,真仙滿意笑道:“明燭,我看這次你要如何救你想救的那個世界呢?”
任平生神色徹底沉了下來。
而就在此刻,大荒之中,於白晝之時突然天地皆暗。
就像是極暗之日再度到來一般,無數人舉頭高望,發出絕望的呼喊。
可這次,大荒早有預備。
廣息訝然看向天空,無奈歎息一聲,閃身回到皇城之中,向著那位已經逐漸顯露出疲態的人皇鄭重道:“陛下,點燃烽火台吧。”
人皇沉沉看了他一眼,在長吉的攙扶下起身,握著十幾人都難抬棟的長.槍,一步一步,登上了烽火台。
屬於人間的烽火從皇城緩緩遍及整個皇朝,撫平了人們心中的緊張和愁緒。
很快,各地徹夜不息的火光同時亮起,照徹天下晦暗。
不同於那次極暗之日時的絕望和失措,這次分明已經在戰時,可人們的心中似乎更加的篤信。
仙網中,四處可見諸如此類的聲音。
“大家不要驚慌,眼下戰事焦灼,我預測尚未達最緊要的時候,未來數日許會數次生變,都是正常的,做好心理準備。”
“月明君:明燭前輩以奔赴夢微山,令大荒天道正位,其間或許阻難重重,也會發生各種變故,請大家莫要驚慌,相信明燭前輩。”
“沒有參戰之人,為明燭前輩祈福吧。”
“就是,只要我們心夠誠,上天會聽到的。”
很快,不知究竟是上天聽到了他們的聲音,還是明燭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天下晦暗被一掃而淨,重歸白晝之暖。
所有人都有種落淚的衝動。
可還沒等到他們松一口氣,有不少人竟看到自己身邊原本好好的人突然就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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