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麽多年,對方也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麽實際上的傷害,不是嗎?
誠然,真仙是想要從大荒獲得更多的信仰之力,可這對於普通修士而言,也並沒有壞處,不是嗎?
他清楚,修為到了他這個境界,他若不同天外那位作對,他大可以在刀鋒真正降臨那日在亂局中護住明心學院上下的安穩。
就這樣吧,廣息曾經很多次用這個說法來安慰似的騙過自己。
他相信,第一個晉升道成歸的顏準也好,破境後就開始不斷閉關的即墨青夜也好,始終壓製著修為哪怕面臨質疑也要推遲破境時間的凌瓏也好,這些人都清楚如今的局勢,卻都沒有動作。
大荒每多一個道成歸,都足以改變天下運勢。
兩年前凌瓏終於破境道成,那時的暗流便已經開始湧動。
在此之前,真正站出來做出反抗之舉的,只有雲微。
可後來呢?哪怕雲微刻意隱瞞,他和顏準也都知道了雲微身受重傷的消息。
天外那位,甚至從未露面,卻用雷霆手段震懾住了他們全部的心思。
告訴他們——看看,這就是你們的天下最強者?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雲層中仿佛時刻都傳來幽深絮語,對他們說,聽話,你們就能活,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和你們有什麽關系呢?
今日這千年來兩代天下第一人的見面,沒有多言,只有靜默的兩雙眼。
她們分明沒說什麽,卻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雲微此來,目的真的單純至極,就只是為了看一眼明燭而已。
這樣的願望始於最初洞府入道之時,後來靠著好奇和憧憬持續了多年,直到聽弟子們講述了在上古遺跡中聽聞的上古真相之時,這種念頭便愈發不可遏製。
她想見見那個一千年前曾和她做出過同樣選擇的人。
她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孤絕而無望,靠著這一眼,她似乎能多些決心,繼續去走後面的路了。
廣息嗅著杯中茶香,闔眸片刻,格外清醒地意識到,此番,明燭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可不知為何,意識到這點後,廣息竟在無邊的茫然和擔憂之中,生出一絲難得的慶幸來。
他在慶幸,明燭願意揭開現在籠罩在所有人身上的粉飾太平。
就像靠著一根單薄的細線懸吊在煙波江上的求生者一樣,他們都進退維谷,只能被吊在江面上等著江水淹沒喉嚨的那日。
在無望的等待、僵持和虛耗之中,明燭出現,扯斷了他們求生的那根線。
叫他們墜入無邊江水中,沉沉下落。
“筆試結束後,我從那個空間裡離開時,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場很長的夢。”一片沉寂之中,凌瓏緩緩開口,眉峰斂起,將眉心深紅的印記擠壓出褶皺,“我夢到自己帶著北塵上下和天外天開戰,想要把那些外來者趕出大荒,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還連累北塵上下一道赴死。”
任平生抬眸,輕聲問道:“那你後悔嗎?”
凌瓏看向任平生,語氣是肯定的:“那不是一場夢,對嗎?”
一夢黃粱,她在夢中過了如此真實的一生,叫她很難相信這只是一場夢。
見任平生不答,凌瓏又道:“前輩剛才問的問題,我在夢中也問過我北塵弟子。”
“戰死前,他們說不悔。”
北塵上下多武修,武修慨然死於戰場,乃是一生榮光。
凌瓏淡淡道:“那我為何要後悔。”
廣息手指抵著額角,無奈一笑。
是了,還有凌瓏。
雲微和凌瓏,這兩個不要命的瘋女人。
少頃,魔尊嗤笑一聲,目光銳利如刀:“你留我們在此,究竟所為何事?”
任平生反問:“魔尊來我學府,又所為何事?”
魔尊勾唇,眉眼具是驕矜。
“沒什麽,想見識一下上古時代第一人的風采。”
“聽說你很強。”魔尊緩緩道,“倒是看得不太明顯。”
眾人聽明白了,魔尊這是來約架的。
她這令人捉摸不透的行事方式讓愈發嚴肅沉重的氛圍輕松了不少,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顏準坐在任平生右手位,神色詭異的開口:
“合著……只有我一個人是真的來求學的?”
顏準難以置信地控訴道:“我是真的想來研習上古丹道,別無他求,為何將我拒之門外。”
眾人:“……”
任平生:“……”
她呷了口清茶,清了清嗓子。
這、這真的是個意外。
第152章 壓迫臣服
顏準臉上寫滿了控訴, 再不複從前那般走馬章台世家公子的翩翩風度。
雲微笑得肩膀都開始抖動。
相識多年,她雖不喜歡慣著顏準那一身臭脾氣,但心裡很清楚, 顏準此人於秉性上或許無太多值得稱道之處,但唯獨他對於丹道的虔誠,她心悅誠服。
這一遭,顏準實在是被他們心不誠的七人連累了。
無人將責任歸結到任平生身上,哪怕內心同情顏準, 也只在內心暗道:那可是明燭誒, 我們這群人心懷鬼胎的跑來湊熱鬧,影響了天南學府的招生,她非但沒有怪罪我們, 還能和顏悅色地坐下來同我們喝茶,已經是超乎尋常的大度了。
顏準從來都不是吃悶虧的人,奈何他在明燭面前, 除了想找明燭學上古煉丹術外, 他也確實敬畏這位前輩, 不敢造次,就連雲微腹誹過不少次的臭脾氣都收了起來, 只是拉著一張臉坐在一旁,用想殺人的目光一個個巡視過每個影響他學習大計的拖後腿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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