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結界的來源便是眼前這人。
他親眼看著這個可怕的存在被逐漸褪去黑霧,喚回了神智,那雙銳利狹長的眼睛散發出令人瑟縮的鋒銳目光。
他敵不過。
左護法心頭生出一個無比清晰地念頭,這人太強,他根本沒有任何希望能與之匹敵。
劍君,硯青。
劍乃凶器,卻又是君子之器。
千年以來,於劍之一道,能得君子之名的,也唯有硯青一人而已。
他身為天外天護法,對當年發生在裂天山的這場惡戰略有耳聞,如今終於親眼得見,對著面前似威勢似巍峨高山傾軋而下的人,心頭除了無邊的恐懼,再無其他。
雲七和硯青究竟是何關系?不,應該說……雲七究竟是什麽人!
她竟能喚醒硯青,而硯青似乎也同她很是親近。
左護法心頭有一萬個疑問,天外天暗中招收後天仙使,自然會在最初就對其出身家世進行徹查,雲七生父早逝,在她出生前母親就成了仙使,她少時獨自在山間長大,母親自那時起就授她天外天的修煉法門,直至長大後入天外天。
細數雲七多年的經歷,無一例外全都與天外天有關,左護法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雲七這樣一個在天外天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修士,究竟如何同硯青這等人物產生的關聯。
除非……除非!
靈光一現,左護法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駭然驚怒道:“你不是雲七?!你究竟是誰!”
任平生終於找回了些力氣,她撐著硯青的手臂,緩緩站直身子,雙眸霧沉沉地探向左護法,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低笑。
天衍眾人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接受任平生就是雲七這個驚天秘密,轉而爆料之人卻又矢口否認她雲七的身份,場面之混亂,信息量之大,叫人根本不知道該看哪。
“你把我鑄的劍扔了。”任平生沒有看向硯青,以極輕的聲音說道。
硯青沒問她其他,只是垂眸看了眼她蒼白的臉色,好脾氣道:“你生氣也好,算帳也罷,等回去了再算吧,我先把這些玩意兒解決了再說。”
任平生心知肚明,自己此刻的修為興許連個元嬰境初期的小輩都打不過,於是“嗯”了聲,老老實實挪步到硯青身後,囑咐道:“那你快點。”
說著竟是直接甩手不管了,甚至還向天衍弟子們招了招手,讓他們過來,說道:“這些是自己人。”
左護法臉都綠了。
硯青無奈瞥了她一眼,向前邁出一步,靈壓驟然攀升,鋪天蓋地向著左護法壓去,周遭空間仿佛被人用手揉捏起來,空氣粘稠似將落未落帶著腥味的雨。
一道又一道劍影從硯青背後浮現,這些劍影各不相同,任平生一眼便認出,這些是她親手所鑄的斬風九劍。
原來,硯青將劍擲出裂天山之前,將自己所有的劍都凝成了心頭劍影。
斬風九劍以月令為名,九道劍影之二微微一亮,從硯青背後飛馳而出,瞬息間,周遭原本就在任平生的符籙之下開始緩緩消融的冰雪融化的速度愈發快了起來。
天衍眾人逆著劍氣跑過來,同任平生匯合,這劍氣仿佛有思想一般,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太史寧恍然道:“和我們在上古遺跡中碰到的劍陣中的劍氣一樣。”
倏然,劍影驟沉,輕靈的劍氣春花悄落般從左護法的眼前擦過,回首清幽氣,竟叫人顛倒神魂。
意識的迷蒙只在一瞬之間,左護法立刻恢復清醒,悚然看向硯青。
這劍氣之詭異,竟有迷惑人心之能,叫人防不勝防。
思及至此,左護法陡然嗅到一陣腥氣從身後泛起,緊接著是幾聲沉悶的倒地聲相繼傳來,他僵著脖子回頭飛快地掃了一眼,看見自己帶來的全部仙使在這一劍之中悉數身死。
喉嚨乃至骨頭都瞬間被斬斷,隻留下後頸薄薄的一層皮將頭顱驚險地掛在皮肉上,血色頃刻間在純白的雪地上蔓延開,格外刺目。
如此輕柔,卻又如此肅殺。
硯青竟將這一劍取名為花朝。
左護法心臟狂跳,頓時身化為霧狀逃竄開。
他絕望地想著,若是花朝時節出門遊玩的少男少女得見這一劍的威勢,怕是從今往後都再不想過花朝節了。
形勢驟然反轉。
此前夢仙遊境界的左護法乃是此行之中的最強者,他心頭自有十足的把握,哪怕雲七反水,站到天衍那群小輩的一邊,也不足為懼,實力擺在這裡,只要他想,夢仙遊境界的強者,輕易便能碾死這群最高不過化神境的小輩。
可如今,夢仙遊和道成歸隔著一整個大境界,且是公認最難跨過的那個關口。
左護法牙關快要咬出血,他靠著所修功法在劍陣之下狼狽地躲藏,他所修功法甚是奇特,功法運轉之下,身體如同迷霧一般,無實體存在,尋常攻擊極難穿透。
灰霧漸起,倏然將左護法的身影隱去。九道劍影齊刷刷從天而降,羅網般將左護法所有的逃生之路全部封死,花朝過後,一道帶有濃鬱秋意的劍氣倏然卷起朔風。
朔風卷霜雪,地面被融化的雪水混著血跡濡濕一片,可他的身影在劍陣之下無所遁形。
硯青幾乎沒怎麽將左護法當回事,他手指輕點,劍氣便靈活地被指揮著遊移,他的目光掃過遠處永遠僵硬在這裡的一百多具屍首,心頭浮現起一陣難言的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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