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舟在夜色中緩緩步行上山,途中遇到很多慌亂間從山上逃竄下來的人。
她的修為不夠,又一心撲在陣法上,對於極暗之日的推演到此處而已。
接下來的事情,她也無法推算了。
就都靠那個人了。
在四處各不相同的猜測之中,夢微山巔卻始終沒有動靜。
處於猜測風暴中心的那人還在安睡中。
帝休把他帶回自己的本體中。
神樹很大,伸展開的根系能夠蔓延至一州有余。
他在最高的樹枝上為搭建了一座樹屋,白金色的葉子蓬如雲頂,像一張床一樣,將任平生軟軟地托起,讓她像是睡在雲裡。
帝休在樹枝上坐下,下巴搭在樹葉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任平生的睡顏。
他其實根本不像外人想象得有那麽多的想法。
他只是覺得,她好像很累,需要好好睡一覺。
帝休又往任平生嘴裡塞了一片葉子,讓靈力充盈她的身體。
他其實能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包括人們不安的猜測,包括太史寧嘟囔地那句“神樹是不是睡著了”。
但帝休卻還是沒有打開鏡塵,讓這裡一切寂靜如初。
神樹並沒有睡著。
但神樹想讓某個人有一夜好夢。
……
任平生再度醒來的時候,感覺神清氣爽了不少。
似乎先前所有的疲憊都在這一場長夢中被驅散了。
她在夢中看到了許久沒有見過的舊友們。
硯青在院中練劍,卷起青碧的竹葉落了滿肩;霜天曉在寫她的醫書,腳邊的藥爐裡煨著藥,正不客氣地使喚著人給她煉丹;素光塵在庭前自對弈,適逢竹疏前來訪友,兩個好棋之人當即對弈一局,頗有雅興;殷夜白用笛子吹了首很是輕揚的小調,笛聲清脆,林間有不少小鳥都被他吸引過來,環繞在他身邊唧唧叫。
在夢裡,任平生沒看到自己。
醒來後,沉默半晌,她才想起來,記憶中似乎確實有過這樣一天。
那時她確實不在院子裡。
她在庭院外,用畫筆畫下了這一幕。
從舊時回憶中抽離出來,任平生一轉頭,就看見帝休將頭搭在松軟的樹葉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見她醒來,帝休眼睛都亮了,忍住了沒上前,而是交代她留下的任務,指著下方某個樹枝上搭建的荊棘囚籠,認真道:我把他帶回來了,關在荊棘囚籠裡面,就連神魂也跑不掉的。”
任平生注視帝休良久,看得帝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情的時候,看見任平生衝自己勾了勾手指:“過來,靠近點。”
帝休聽話地上前,將臉伸到她觸手可及的地方,感受到任平生的氣息靠近。
任平生平緩的呼吸拂動他柔軟的白金色發絲,和掌下同色的樹葉床相互映襯,顯得這個狹小的樹屋格外溫暖和柔軟。
任平生垂眸,看著他毫無防備地將脆弱的脖頸置於自己掌下,微微發白的睫羽輕顫著,像不安的蝶振翅欲飛。
又是這幅姿態。
這幅好像無論她想對他做什麽,他都完全不會反抗,甚至會欣然接受還會衝她露出乾淨的笑容的姿態。
任平生看著這千年之後的世界裡她唯二熟悉的人,心中生出了些不明意味的喟歎。
然後她俯身。
呼吸靠近,指尖勾著帝休的長發,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做得很好,這是獎勵。”
帝休渾身一顫,本能地站了起來,白玉似的臉上很快覆上了一層薄紅,眼睛都睜圓了,捂著自己的眉心,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身影淡去,瞬間消失不見了。
任平生無奈笑了笑,怎麽好像被她輕薄了的樣子。
她起身,拂去衣上塵沙,輕巧地一躍而下,落在囚禁著南尋的荊棘囚籠面前,抱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南尋。
因著她暗中下手,南尋吃了不少苦,現在看到她自然沒什麽好臉色,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他原本打算的很好,無論對方問什麽都咬死不開口。
畢竟…神降傀儡的性質特殊,只要他熬過這段時間,自然就能回到上界。
頂多是吃點苦頭罷了。
南尋如此想著,態度就更加硬氣了,任由任平生打量自己,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任平生也不著急,問道:“真仙座下三大金仙六大地仙,你是其中哪一個?”
任平生見他這幅死鴨子嘴硬的樣子,輕笑了聲,像是猜到了他所想一般,輕聲道:“你是不是以為,只要撐過這七天,你的神魂就會收到上界本體的感召,回到本體中去?”
南尋目光一滯,努力讓自己不表現出異樣,但心裡卻很是驚異,不知她究竟是從何得知的如此多的關於上界的訊息。
任平生俯身,直視著南尋的眼睛,意味深長道:“別想了,你以為在已經知道神降傀儡法則之後,我還會不留任何後手,就這麽簡單的把你關在這裡嗎?”
她指尖夾著一枚母符,緩緩攥緊,就像捏一團毫不在意的廢紙那樣。
就在她揉捏母符的同時,南尋感覺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人握在手心撕扯揉捏。
他不受控制地發出痛苦地哀嚎。
任平生冷眼看著,無情冷漠至極,手中動作絲毫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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