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掩面,心頭思緒萬千。
素光塵是他們之中心思最為縝密的一個。以素光塵的聰慧,發現渡劫失敗事有蹊蹺後就應該已經反應過來,是陣法出了問題,一定是他們內部的人做的。
所以素光塵當時不敢相信任何人,只能將她的肉.身偷偷藏起來,欺騙其他人說自己已死,再想辦法查出在陣法中動手腳的人。
任平生眼眸垂著,想起她和素光塵最後一次見面。
那是她準備去渡劫的前一夜。
她們都不是矯情的人,也沒什麽道別的習慣,她們只是像往常一樣,素光塵在庭院裡讀書,她在窗欄下畫畫,在素光塵的法袍上畫了各種小花,那天晚上她們都沒怎麽說話,直到天光將白之時,素光車才問了她一個問題。
“要是這次死了怎麽辦?”
任平生當時想了想:“死都死了,就算舍不得,這世界也不該由我再操心了。”
素光塵無奈笑了下:“是你會說的話。”
任平生問道:“這次你沒有後手嗎?”
他們眼中的素光塵,總是算無遺策的,永遠都有後手。
當時,素光塵的眼神有些複雜,像是不舍,卻有有些愧疚,然後告訴她:
“這次,我只有底牌了。”
時隔經年,再度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任平生才恍然。
她掩面,感覺到眼圈一陣乾澀,低語道:“原來,當年我沒有聽懂。”
她一直以為,素光塵口中的底牌就是她,以為素光塵的愧疚是出於要讓她去承擔風險最大的渡劫一事,甚至還安慰素光塵:“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與旁人無關。”
原來不是的。
任平生透過腳邊淌過的清溪看著自己現在的這張臉,這具和她的神魂無比契合的身體,這個像是老天爺送到她身邊的肉.身,終於了然。
一切的巧合都不是巧合,是有人算準了一切之後打出的最後一張底牌。
那張底牌不是讓她去赴死,而是讓她活下來。
霜天曉沉色道:“你原本的身體若還沒有徹底消亡,那現在這具肉.身紫府的傷,還治嗎?”
任平生抹了把眼睛,眼尾一抹飛紅,眼神卻冷靜到近乎銳利:“治。”
分魂之術而已,她又不是不會。
“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我的身體,我已經有想法了,眼下人多眼雜,認識池讖的人有很多,你帶著他趕快回鬼域去。”
任平生塞了一張傳音符給霜天曉:“每月鬼門開時見一次,用傳音符就能找到我,平日裡若有什麽急事隔著界域無法聯系的,就上仙網。”
感謝仙網,哪怕相互之間隔著界域也能暢通無阻。
現代科技改變生活誠不欺我。
兩人當即決定加一個仙網好友,當時設計仙網的時候,任平生就設計了加好友的功能,但是仙網發展到現在,這個功能用得極少。
因為仙網的第一層星海中有不少人修煉,在那裡錘煉神魂,第一層星海可以說是鬼修的歡樂谷,但因為鬼修行事乖張,也時常有吞噬神魂的慘案發生,就算不在星海中修煉,大多數人也會擔心自己不慎泄露真實的信息後被殺人奪寶。
因此,只有雙方都能夠完全信任彼此的才會互相加仙網好友,尤其是鬼修,基本不會加其他人的仙網好友。
加上好友之後,霜天曉看著任平生頭上頂著的網名,大為震撼:“你就頂著‘明燭’這兩個字逛仙網的?”
任平生笑得無辜:“怎麽,這個名字難道不是最不容易被戳破的嗎?”
霜天曉:“……也是,在他們眼裡你早就死了。”
頂多會被罵一句不敬前輩而已。
聽到身後的聲音逐漸嘈雜,霜天曉帶著池讖趕緊離開此地,尋找回到鬼域的入口,臨走前還交給了任平生一張藥方:“找齊上面這幾味藥,就可以著力給你重塑紫府了,要盡快。”
任平生掃了一眼,上面的大部分東西她都有了,僅剩兩味藥要找到也不難,便應下,催促了一聲,目送著霜天曉和池讖離開。
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任平生就感覺到一個氣息由遠及近。
她神色無波,從地上站起身,撣了撣一身的塵土,卻擦不乾淨身上的血。
對方一臉震撼地走近,試探著問道:“沒事?”
任平生點點頭,笑著說:“掌門師叔,我沒事。”
雲涯子被池讖掀飛出去,撞在夢微山壁上,當時昏死了過去,昏迷的時間不長,在感受到眼前的黑暗散去,天光重現之時,他迷蒙地睜開了眼睛。
而後便看到了此生最為震撼的一幕。
一道道水墨色山川湖海浮現於天空之中,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囊括在一幅畫中。
雲涯子聽見自己的心在狂跳,他親眼目睹了夢微山的所有天裂齊開,洶湧的虛空風暴從風暴口橫貫而出,化作煙嵐散開,天裂的那一端,是他平生從未見到過的強大實力。
他距離最近,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但他相信,哪怕相隔萬裡,也無人會錯過這震撼的一幕。
極暗之中,一道白光破開黑夜。
那幅勾勒出大荒山山水水、千家萬戶的山河圖,喚醒了白晝。
世人盛傳,明燭前輩洞府開啟,她的手劄中記錄的一切開啟了複蘇時代,她的功法分屬天衍和北塵,唯獨她的本命武器山河圖自洞府中消失,再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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