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墨迅速變燙以表達自己的怒火。
任平生感覺, 如果非墨是個人,現在一定撲上來咬她。
趁著先前的力量未消,任平生眼底流光溢過, 畫了一張以她現在的修為幾乎無法掌控的符。
符筆一收, 血跡在黃色的符紙上留下鮮紅的一筆, 橫貫整張符紙。
也就在此時,任平生聽見了一陣急奔而來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倉促又凌亂, 聽得出來者有多著急。
前方尚未見人影,離他們還有段距離,但任平生認出了霜天曉的氣息。
池讖被重創後,起初還不想撤開阻攔霜天曉的壁障, 最後徹底脫離,便也控制不住, 只能感受著霜天曉向著他們的方向奔來。
他胸腹被橫貫, 釘在石柱上動彈不得, 在任平生以為要殺了他時,他都沒有動彈,像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但卻在聽到霜天曉的腳步聲後一下慌亂了起來。
任平生垂眸,看見池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慌。
但他眼底卻又深藏著一點希冀,如同不敢熄滅的余燼,總想著在最後期待著些什麽。
任平生躬身在他面前,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低聲道:“這些日子,其實我沒有問過她和你之間的事,但想來,也和曾經發生的事情並無區別。”
“我猜猜,你是不是在生死絕境之時被她救過?”
池讖瞳孔猛地一縮,任平生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繼而道:“甚至因為救你,她也陷入危險之中,或許還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對吧?”
池讖黯淡的眼眸終於轉過來,沉默地看著任平生。
“哦,看來我又猜對了。”
任平生漫不經心道:“在很多年之前,她也遇到過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死心塌地,恨不得賴在她身邊,覺得她為救自己耗了那麽大的心力,愈發覺得在她心中自己是最特別的那個。”
任平生的每一個字都扎在池讖的心口,他眼中的赤紅色未退,包裹著的血絲瞧著並不真切,這樣的反應告訴她,她猜的一點也沒錯。
任平生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可後來,那個人發現,他並不是霜天曉眼中的唯一,恰恰相反,他在霜天曉眼中,和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區別。”
任平生話音剛落,看見池讖身體猛地震顫了下,赤紅的雙瞳溢出一絲微光。
那情緒,又欣喜,又不甘,還有一點不願承認的悲哀,複雜到任平生都形容不出來。
她沉默了下:“你該不會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吧?”
池讖沉默地點頭,血從脖頸一路往下淌。
這下,就連任平生看著他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
“你知道她大醫師的這個稱號怎麽來的嗎?”
任平生輕聲笑著說:“這個大字,形容得不是她的醫術高超,而是她的醫治對象之廣,從仙途修者,到市井凡人,從妖魔精怪到鬼域鬼修,在她眼中都沒什麽不同。”
“她以前說過一句話,她是醫者,所以治病救人,全力以赴,無論對方是誰,都是她的病人。”
任平生低笑道:“你猜猜,這麽多年,她遇到過的像你這樣麻煩又沒有自知之明的病人又有多少?”
任平生說著,語調卻冷了下來,因著霜天曉這麽多年在鬼域的身不由己。
霜天曉是他們五個之中身手最差的一個,但若論上惹麻煩的本事,她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那些麻煩有大有小,但大部分都是她治病救人的時候遇到的麻煩。
像池讖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過,有些甚至還給他們造成過一些麻煩,好在後來都被解決。
那時還有旁人問過他們,既然如此,為何不阻止霜天曉的這種行為?
但當時霜天曉自己不覺得這是困擾,他們四人也不覺得。
就連跟霜天曉表面上看上去最不對付的素光塵也說:“她行醫道,這就是她要做的事情,我們為何要阻止。”
硯青當時在院中練劍,聞言想了想,接話道:“人要修行,總得付出些什麽。我所行之劍道殺氣重,同樣也惹過不少仇家上門,平生的就更不用說,慣愛招貓逗狗給自己找麻煩,若這些是天曉修行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那我們受著便是,總歸也不是解決不了。”
那時他們剛解決掉因霜天曉的一個病人惹上的麻煩,霜天曉自覺對不住他們,平日裡都避著不敢見人。
硯青說完這番話後又道:“我們是朋友,這麽多年下來,也早就成了家人,家人的事,算不上麻煩。”
那天任平生把她按著躲在屋內,聽到他們這麽說,霜天曉沒出息地掉了幾顆金豆子,自那之後不再打著停止救人的主意。
所以硯青用以保命的乾坤道印給了霜天曉,任平生耗了大半身家做出來可抵一命的替身傀儡給了霜天曉。
知道她不善戰鬥,就多給她塞些保命的東西,而不是剪掉她的羽翼,把她以保護之名拘在身邊。
任平生這番話,池讖究竟聽進去了多少,她並不清楚。
但也不需要清楚了。
霜天曉的腳步聲漸近,任平生撚起剛才畫好的符籙就要貼上池讖的眉心。
她做這一切並沒有避諱趕赴而來的霜天曉。
符籙距離池讖的眉心只差一線之距時,霜天曉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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