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她說著,向太上葳蕤躬身深揖。
垂眸看著她這般動作,太上葳蕤挑起唇角:“你是以什麽身份來道歉?”
“是鏡明宗掌教的弟子, 還是——”
“容玦的妹妹?”
聽到她這句話,泠竹愣在了原地,怔然地抬頭, 對上太上葳蕤滿是諷意的目光,腦中一片空白。
大師姐怎麽會知道?
她怎麽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上一世的容少虞,自然是不知此事的。
容瑾是容玦父母為天水閣長老時所生,容瑾五歲時,夫妻二人帶她歸家途中,便為玄陰刺客截殺,從此父母子女,陰陽兩隔。是以作為容氏劍侍的容少虞,也不曾見過她。
幾年後,容玦為自己的妹妹換了身份,名字,而後無父無母的孤兒泠竹,便被容洵帶回鏡明宗,做了他的第五個弟子。
容洵怎麽能不寵愛泠竹呢?那可是他早逝長兄的女兒。
“師姐,我不知道哥哥他為了我……”泠竹垂下眸,低聲道,“我今日來,是想代他向你道歉,請你,請你原諒他好不好?”
少女抬起頭,眸中帶著幾分希冀:“我和叔父一定會補償你的,師姐,請你不要怪我哥哥……”
她與容玦,倒真是兄妹情深。
太上葳蕤看著面前一臉天真的泠竹,眼中諷意更甚。
便是失了父母,她也有兄長和叔父庇護,無論發生什麽,自然有人將她護得好好的。
所以她才會始終一片天真,可以理直氣壯地在太上葳蕤面前說出原諒這兩個字,太上葳蕤冰冷地審視著泠竹,眼中是一片化不開的墨色。
上一世,容少虞死在二十七歲那一年,她做了容玦一世的棋子,做了容瑾半世的替身,而後被容玦親手射殺在天水閣上。
什麽都不知道的泠竹,有什麽資格在代她受難的太上葳蕤面前說原諒?
“你知道幽冥寒毒發作之時的感覺麽?”太上葳蕤上前一步,四目相對,她嘴邊噙著冰冷笑意。
“全身的血液都化作一片冰寒,哪怕是在盛夏,身體中的寒意也無法褪去。”
“身中幽冥寒毒之人,經脈為寒毒侵蝕,便是識海丹田也無法幸免,便是僥幸不死,注定要一日日看著自己淪為廢物。”
隨著太上葳蕤上前,泠竹不受控制地向後退了兩步。
她心下一片惶然,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那大師姐遲遲不能突破煉氣七重……難道正是因寒毒之故?而這寒毒之苦,原該是自己承受的,泠竹說不出話來。
容玦和容洵將她護得太好,正因為如此,泠竹無法對太上葳蕤所承受的一切無動於衷。
她會愧疚,更覺得心虛。
“如今,隻憑你一句話,我便要原諒容玦?”太上葳蕤逼視著她,“容瑾,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泠竹難堪地咬了咬唇,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太上葳蕤不需要他們所謂的補償,她欠他們的,自會還,而他們欠她的,她也會一一還報。
不因容玦所為遷怒於泠竹,已是太上葳蕤最後的仁慈。
但前提在於,泠竹不要再來她面前,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對不起……”過了許久,泠竹才低聲喃喃道,除了這三個字,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那便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太上葳蕤冷冷道,對她這般可憐姿態不為所動。
泠竹似是被她這般態度傷到了,強忍住眼中淚水,沉默著轉身。
“看了這樣久,可是聽夠了。”在泠竹離開後,太上葳蕤立於原地,冷聲開口。
燕愁余從院牆後探出頭,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我本是想向葳蕤姑娘問個路。”
誰想正好聽到了這一番對峙。
太上葳蕤覷他一眼,沒說什麽,抬步向辟蘿榭外走去。
燕愁余跳上牆頭,不過幾息之間門,便落在了太上葳蕤身邊:“葳蕤姑娘,不知若想見日月同升的異象,該往何處去才好。”
“鏡花島西面高處,等日升月落之時,自然可見。”
燕愁余笑了笑,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多謝姑娘。不知葳蕤姑娘現在要往何處去?”
“青雲台。”
“青雲台是何處?”
“鏡明宗弟子月末比試之處。”
每月玄光塔獎勵結算之後,也是在青雲台上發放。太上葳蕤此行前去,自是為了拿那兩株凝神草。
“不知此處,非鏡明宗門下弟子可能去得?”
“可。”太上葳蕤神色仍舊淡淡。
“那我隨葳蕤姑娘一起去湊個熱鬧如何?”
太上葳蕤終於轉頭看向他:“燕愁余,你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太多了麽。”
“你我走在一處,若我不多說些,豈非太冷清了。”燕愁余回道,卻是在說太上葳蕤的話太少。
太上葳蕤收回目光,沒有與他辯駁。
“葳蕤姑娘既是鏡明宗弟子,可知宗內何處景致最好?”
“不知。”
“那姑娘可曾看過日月同升之異象……”
太上葳蕤和燕愁余到的時候,青雲台左右已是人頭攢動,嬉笑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正與門中師弟師妹說話的濮陽鸞遠遠見太上葳蕤來了,同少年少女們道一聲抱歉,便向太上葳蕤走來:“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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