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瘸了腿,他也不能躺著做個讓幾個小孩子養活的廢物。
“裴哥哥!”虎子走出廟門,看見這一幕,連忙上前接過了他背上樹枝。
他雖然只有十二歲,身量卻不比裴行昭瘦弱,出生農家,他的體力可比現在被人打斷了一條腿的裴行昭好得多。
破廟裡,一張臉髒兮兮的女童拿著髒汙得不成樣子的紅繩,小心地為自己扎了個辮子。
二丫碰了碰自己自己頭上的紅繩,甜甜地笑了笑。
轉頭看見自己身邊還在熟睡的小胖子,狠狠踹了他一腳:“狗蛋,起床了!”
流著口水的小胖子被她踹了一腳,也只是翻了個身,完全沒有起來的打算。
還是裴行昭升起火,烤了昨日討來的兩個蒸餅,小胖子才聞著香味醒了過來。
他抹了一把嘴角口水,身上就要從火上拿了蒸餅,虎子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不許搶!”
狗蛋縮回了手,不敢再亂動。
兩個蒸餅不過拳頭大小,連一個少年人的肚子都填不飽,何況這裡還有四個人。
不過沒有人出口抱怨,這兩個沒有摻了石子麥麩的蒸餅,對他們而言,已經是味道極好的美食了。
“裴哥哥,我們今日去山上挖野菜,我和二丫,狗蛋出去就行。”珍惜地吃完手中蒸餅,虎子對裴行昭道。
他的腿傷沒有好,當然爬不了山。
“我和你們一道去。”裴行昭低著頭,將手中蒸餅又分了一半給他。
虎子不肯吃,卻被他強行塞在嘴裡。
將蒸餅咽了下去,虎子又道:“裴哥哥,大夫說了,你的傷要靜養,要是亂動,以後會……”
“會變成瘸子的!”不過六七歲的二丫當即接話道。
虎子拉了拉她的手,二丫卻完全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
裴行昭沉默下來,他才十五歲,當然不想往後余生都隻做個瘸子。若是再受傷,他們也沒有銀錢能再請大夫了。
吃了蒸餅墊墊肚子,虎子便帶著二丫和狗蛋出了破廟往城外走,這個時節,山上應該還有不少野菜。
“虎子哥,我們為什麽不去那家食鋪,他們每日都有好多剩飯剩菜……”
還有肉呢!
狗蛋說著,吸了吸口水,前幾天吃的雞骨頭,是他這麽多天第一次吃上肉。
“不能去。”虎子抿了抿唇。
一場突如其來的洪水衝垮了村子,二丫和狗蛋年紀小,貪玩兒去了山上,虎子聽了自己阿娘吩咐去尋人,陰差陽錯躲過了這一劫。
三個人相依為命,沿路乞討,跟著其他災民一起來了絳京。但親人盡喪,他們在這絳京城中舉目無親,虎子只能帶著兩個小孩兒暫住在破廟裡,以乞討為生。
這絳京中,就算乞兒也是拉幫結派的,他們初來此地不懂,撿了食鋪的剩飯剩菜,虎子被人拉進暗巷裡打了一頓,為的便是此事。
被打這事兒他沒有同裴行昭幾人說,不想他們擔心。
但之後,卻是不敢再往食鋪外等著,就連城西心善的富裕人家外,都是旁人的地盤。
二丫和狗蛋畢竟年幼,到了山上便撒開了歡兒,只有虎子一個人低頭挖著野菜,心裡發愁。
野菜越挖越少,他想去做工,卻被人嫌棄年紀太小,不肯收。等到了冬天,他們連件棉衣都沒有,該怎麽辦?
“玄女!”二丫的驚叫聲忽然響起,“虎子哥哥,玄女姐姐來了!”
虎子被她的叫聲驚了一跳,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無奈地一笑。
阿娘還在的時候,總是給他們講玄女救苦救難的事,從此二丫見了生得好看的姐姐,都稱玄女。
想起阿娘,虎子有些稚氣的臉上也現出傷心神色。
“虎子哥,怎麽玄女姐姐睡著不醒啊?”二丫有些奇怪道。
虎子一驚,顧不得手中野菜,起身向二丫身邊跑去。
爛漫山花中,少女閉目躺在其中,一身白衣不染塵埃。鴉青色的長發垂落,纖長眼睫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她膚色如雪,竟然找不出分毫瑕疵。
二丫捧著臉蹲在少女旁邊,癡癡地看著她的臉:“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玄女姐姐……”
虎子也看得有些呆,他也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姐姐。
二丫伸出沾了泥的小爪子拉了拉少女的衣袖:“姐姐,你醒醒啊。”
見少女並無反應,虎子連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隨即松了口氣。
看來這位姐姐還活著。
“二丫,你把姐姐扶起來,我們先回去。”虎子蹲身準備把人背起來。
既然人還活著,那就一定要救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虎子娘常掛在嘴邊念叨的話。
狗蛋也跑了過來,他嘴裡咬著野果,含糊不清地問道:“虎子哥,我們四個人都吃不飽,你怎麽還撿人回去?”
他這麽說,是因為裴行昭也是虎子撿回去的。少年被人打斷了腿扔在街口,大雨傾盆,他身上鮮血順著雨水流下。縮在別人簷角下躲雨的虎子不忍,頂著大雨將人背回了破廟。
他的腿傷得不輕,而虎子三人身上連一枚錢也沒有,還是當了裴行昭身上一身還算好的衣裳才請來了大夫。
他總不能光著,虎子四處找了,才尋來一件補丁摞補丁的布衣。
聽狗蛋這麽說話,虎子還沒開口,二丫先嚷道:“姐姐這麽好看,怎麽能不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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