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虛不打算告訴太上葳蕤其中詳盡,她便也沒有多嘴去問。
三天時間轉瞬即過,濃鬱藥香蔓延,太上葳蕤抬頭望去,只見天邊聚集起七彩雲霞,雲層之後,隱隱傳來龍吟鳳鳴之聲。
六轉以上丹藥,成丹之時,都會生出天地異象。
太上葳蕤放下手中書卷,起身向外走去。
紅燭靜默燃燒,她到的時候,一枚指肚大小的丹藥浮在藥鼎上方,其色灼灼。見她行來,蕭玉虛拂手,將那枚丹藥送到她面前。
太上葳蕤抬手接住丹藥,抬起頭,比起三日前,蕭玉虛看起來又衰老了許多。見她看來,蕭玉虛溫和地對她笑了笑,來不及再說什麽,眼中逐漸失去了神采。
他的頭緩緩垂了下來。
就是這一刻,一縷殘魂從老朽的軀殼內脫離,如風中殘燭般搖曳著,將要消散。他握在手中的玉玨摔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蕭玉虛將要消散的殘魂被吸引著,緩緩進入了玉玨中。
這是……太上葳蕤上前撿起玉玨,神識探知之時,纖長眼睫飛快顫動一瞬。
玉玨之中,除了蕭玉虛的殘魂,還有數道遊離的魂魄。人的魂魄若破碎至此,早應煙消雲散。
她突然明白了,蕭玉虛的魂魄殘缺衰弱,是為了蘊養這些破碎得嚴重的遊離魂魄。
這些碎裂的魂魄,大約屬於赴天傾之難的小孤山門人吧。
小孤山兩百三十七人,至今,全數隕落。
妥善收好玉玨,太上葳蕤再次向已經失去聲息的蕭玉虛俯身一禮。
第46章
蕭玉虛的殘魂落入玉玨之後, 整個鳴沙窟中便只剩下太上葳蕤一人。
小孤山的山門因變故落入這片荒蕪得只見黃沙的裂隙中,許多禁製陣法都在空間亂流中損毀,修行試煉之處也因為靈力不足無法運轉。
太上葳蕤在黃沙中所見鳴沙窟, 原是小孤山一處歷練之地,但經數百年風沙侵襲, 早已化作尋常洞窟,所以她一路行來都沒有遇上任何險境。
靈髓池中,她將赤紅色的丹藥服下, 閉目運轉功法。
灼熱的藥力沿著經脈順行, 少女纖弱的肩背上現出繁複陣紋, 這是太上葳蕤之前為了暫時壓製幽冥寒毒所繪。
陣紋漸漸淡去, 蒼白皮膚上沿著經脈現出淡淡紅痕,她閉上眼, 催動藥力遊走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 靈髓池中乳白色的靈液顏色逐漸變淡, 無數靈氣湧入太上葳蕤丹田之中, 隨著功法運轉化為靈力, 一遍遍遊走過經脈,將其拓寬。
她前世修為已至化境, 如今化液成丹,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
黃沙之上生出萬裡雲霞, 五色靈光相映, 許多修士便是晉升元嬰之時,也不見有這樣浩蕩的異象。可惜這方天地中再無第二人, 得見如此景象。
丹田內金丹漸漸成形,體內經絡血肉也在靈力衝刷下生出變化,丹田氣海拓展, 比起築基之時,更大了十倍有余。
靈髓池中的靈液已經變為一片清澈,之後或需數月之久,才能恢復池中靈氣。
太上葳蕤起身換上一身乾淨素衣,向藏書樓行去。
之前她看的一卷陣圖,還不曾盡閱。
從書架上取下陣圖,她的目光恰好瞥過一旁劍譜。
斬天劍。
這名字倒是很有氣勢,但讓太上葳蕤目光停駐的,是因為這三個字,與石室石碑上刻下的字近乎相同。
她取下劍譜,抬手翻開一頁,卻被衝天劍光逼得後退兩步。
太上葳蕤穩住身形,抬手畫符,輕易便化去劍光。在劍光消散後,便能看清在書卷扉頁上的三個字,蕭無塵。
蕭無塵——
遍地黃沙在被狂風卷起,吹過洞窟時,發出沉悶嘯聲,天地之間不見活物,只聽見風聲肆虐。
日月幾何,江山未改,三年轉瞬而過。
方禹州是東域三州之一,疆域廣闊,最多凡人,其中七國並立,常有紛爭。
晉國都城為絳京,城牆聳立,護城河水聲淙淙,白日喧鬧嘈雜不再,零星幾盞燈火滅去,黑暗便籠罩在整座城池上。
黎明破曉時分,城門大開,護衛城門的都城衛士打著哈欠走了來,城外已經排起了長隊。布衣短褐的鄉民或挑著擔,或牽著驢,帶著瓜果禽肉,只等進城趕一場早市。
這些在絳京,可比在鄉野之間,能賣出更高的價。
城西的破廟之中,三個年紀不一,渾身髒亂的孩童躺在角落,睡得口水橫流。角落裡,大約十五六的少年閉著眼靠在牆上。
如今已經是深春時分,便是睡在漏風的破廟裡,也不必擔心冷得無法入眠。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靠在角落的少年率先睜開眼,他一身布衣補丁摞著補丁,腿上的血跡已經乾去。
他扶著牆,艱難地站起身,手中杵著樹枝借力,一瘸一拐地向門外行去。
破廟後有一口廢棄的古井,其中井水已經渾濁,混著不少泥沙。若換了往日,少年絕不會碰,但以他現在情形,已經沒有資格嫌棄什麽了。
他低下頭,水中映出一張陰鬱的臉。
少年打了水,胡亂洗了一把臉,又撿了地上散落的樹枝往回走,用衣帶捆作一團往回走。
只是背著重物,幾步路的距離,就已經讓他右腿傷口隱隱作痛。少年額上滲出細汗,卻不肯放下背上斷枝,隻咬著牙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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