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應如是點明這一點,容洵羞愧難忍,因為應如是說得絲毫不錯,這麽多年來,他實在虧欠了少虞。
他沒有將她當做弟子,而是還將她視為容家家奴。
“你們將她當做擺布的棋子,倚仗的,不過是你們強過她。”應如是的眼神很冷,自始至終,她的刀都沒有出鞘,“而今本尊強過你們,自然也有資格來討一個說法。”
刀鞘擊在他背後,容洵心神失守,竟是半跪在了地上,他撐在地面,噴出一口血來。
勁風撲面,刀鞘落在肩上,容洵支撐不住,徹底跪了下去。
在他面前,長刀回到應如是手中,她面上不見多余情緒。
容洵抬起頭,慘笑道:“前輩說得不錯,這是我欠少虞的……”
從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愧疚,但除了愧疚之外,他什麽也沒有做。
容洵既不能像容玦那般毫無悔意,又下不了決心為太上葳蕤討一個公道,剩下的,不過是心中那片愧疚罷了。
“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師父。”應如是冷聲道。
師父,如師如父,在修真界,是堪比父母子女一般親密的關系。
容洵根本沒有資格,做太上葳蕤的師父。
見容洵不打算躲,應如是也並未手下留情,振袖一揮,容洵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撞倒了數張案幾,杯盤落地,響聲清脆。
他倒在地上,渾身狼藉,連爬起身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容洵這一生,大約也沒有比現在更難堪過。
第150章
青雲台上鴉雀無聲, 在今日之前,沒有人知道,太上葳蕤拜入容洵門下原來還有如此多的內情。
“原是如此, 我還道容掌門如何要收這樣一個天資如此尋常的弟子……”有人似有所悟。
他身旁束發道袍的女修深覺惋惜:“若非是為容家少主的妹妹引渡寒毒, 以無垢之體的資質,便是想入天水閣也綽綽有余, 卻是被這樣毀了。容氏如此, 未免過分了些。”
若是她能遇上這般資質, 定是要好好培養, 將來定能成為門中支撐。
“既得了好處, 還叫別人反過來感激自己, 這樣的手段, 可真是高明。”老者冷笑一聲, 語氣諷刺。“上回我同慕容家爭搶靈脈,這容氏竟還有臉來做裁斷。”
“我從前還覺得容氏少主是位君子,如今看來,卻是錯了。”
“誰能料到,昔日那位鏡明宗大師姐, 生母竟是出自天衍宗的。”
容氏既然對太上葳蕤做出了那樣的事,而今應如是以師叔的身份來討個說法, 也是當有之理。
應如是不再看已無還手之力的容洵, 冷然的目光徑直落向容玦。
太上葳蕤前半生所經種種,皆在容玦一念之間。倘若他能在將幽冥寒毒渡於太上葳蕤後, 把一切如實相告,應如是都不會如此憤怒。
他毀了太上葳蕤的道途,卻還要她將他,將容氏當做恩人, 心思之深沉,令人心驚。
如若太上葳蕤沒有發覺真相,那是不是她這一生都要因這份恩情為其驅使?
應如是不知,在不知道寒毒真相的前世,太上葳蕤為了所謂的恩情代容瑾入天水閣為質,最後死在容玦箭下。
見應如是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容玦仍舊坦然地坐在原地,並無動作。
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修為,在渡劫期的大能面前是不可能脫身的,既然如此,何必再做無用功。
“少虞之事,的確是玦之過,不知前輩打算如何?”容玦抬起頭,溫聲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他仍舊有著讓人心驚的冷靜。
應如是並未因容玦只是金丹修士便小覷於他,能有如此心性,哪怕修為不濟,也絕非易與之輩。
“你覺得本尊想如何?”應如是反問。
容玦不卑不亢道:“少虞既是前輩師姐的女兒,前輩便是殺了我泄憤,也是應當。”
“還望前輩不要因我,遷怒於容氏其他人。”
他說著,竟是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
應如是並不為之所動,指尖微動,便有天地靈氣匯聚,化作一股氣浪將他掀翻。
容玦在地上滾了幾圈才止住去勢,如此一來,什麽坦然氣度都丟了個乾乾淨淨,應如是總算覺得順了氣。
長刀脫手,擊在容玦手腳關節之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悶響,他用力咬緊了牙關,才沒有發出痛苦的哼聲。
一旁重傷的容洵見此,艱難地爬起身:“前輩若有怨氣,洵願一力承擔,還請看在玦兒彼時年幼無知,留他一條性命!”
他說著,躬下身,深深向應如是一拜。
容玦父母早亡,在容洵看來,自己身為叔父,便該如父親一樣照顧他。在如此情形下,容洵寧願舍棄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住容玦。
聽完這番話,容玦嘴角緊抿,沒有說話。
“本尊不要他的命。”應如是握著刀,玄衣當風,眉目凌厲。“我師侄的仇,她要自己報,我便不好逆了她的心意。”
容洵聽到這句話,不免松了口氣,倘若應如是當真想要容玦的命,他實在沒有把握自己能攔住他。
鏡明宗內修為最高的,便是容洵和兩名洞虛境界的太上長老,但他們三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會是應如是的對手。
應如是看向容玦,她現在的確不好殺了他,但若什麽也不做,未免又叫她自己心中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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