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弓刀應如是——”
“一百多年前,她於山中悟風雪十式,自此得入渡劫境,及至如今,已可稱當世渡劫第一人!”
“難道她真的是應如是?”
“若她真是,來鏡明宗是尋的什麽仇,容掌門何時開罪了天衍宗?”
容洵的神色有些沉,他已有八分把握,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就是傳說中的人,她的境界,分明在自己之上。
“敢問應前輩,我鏡明宗有何人開罪於您?”容洵抬手一禮,恭謹問道。
以應如是的修為,他理應喚一聲前輩的。
“你。”應如是拿起刀,玄黑的刀鞘全無贅飾,透著一股幽深冷意。
容洵怔在原地,她這是什麽意思?
應如是不介意為他解釋一二:“我師姐有個女兒,從前同容掌門還算相熟。”
“本尊還要謝過你清溪容氏,將流落在外的她收為家奴,留得一條性命。”她話中帶著幾分譏嘲,“也虧容掌門不棄,將她收作首徒,悉心教誨——”
最後幾個字,她念得異常重。
而在這番話出口後,周圍議論聲驟起。
“容掌門的首徒……她說的,是那個已經沒入十萬大山的容少虞?!”
“鏡明宗殺了天水閣公子的容少虞?”
“她竟然是天衍宗弟子的女兒……”
“這家奴何意?容掌門的首徒,怎麽會是一個家奴?”
“聽說容少虞本是被容家少主撿回的孤女,後來便養為劍奴,大約是因她忠心,才會被容掌門收為弟子。”
“如此,天衍宗該感激容家才是,又何來尋仇一說?無論如何,沒有容家,容少虞也不能留下一條命來,就算後來被逐出師門,也怪不得鏡明宗,誰讓她殺了人……”
容洵瞳孔微微放大,他從不曾想過,太上葳蕤在這世上還有至親長輩尚在。
坐在席中的容玦神情不見有什麽變化,隨著年紀增長,他越發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將諸多議論盡收耳中,應如是勾起唇角對容洵道:“容掌門,可是如在座之人所言,本尊應當好好謝謝你。”
她眼底卻不見笑意。
容洵有些狼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容家和自己做過什麽,他俯身一拜道:“少虞之事,全為我一人之過……”
應如是打斷了他的話:“容掌門自謙了,容家那位少主功勞也是不小。若無他,我師姐的女兒又何須受幽冥寒毒之苦!”
這話又是怎麽說?在場不知內情的修士都豎起了耳朵。
應如是的目光落在容玦身上,如同刀鋒一樣銳利:“昔日你幼妹為玄陰刺客所傷,身中幽冥寒毒,你將毒引至我師姐女兒體內,令她日夜受寒毒所苦,毀了道途,修為難有進境!”
許多人都不知幽冥寒毒是什麽,但對修士而言,毀了道途無異於要人性命,不過容少虞是這位容家少主救回的,如此也讓人不好說什麽……
應如是盯著容玦,一字一句道:“你未曾將自己做過的事如數說出,反而欺瞞她,說這寒毒是她天生所有,為緩解寒毒發作,助她拜入你叔父門下,自此對你萬般感激,將容氏上下視作恩人——”
“天下之間,能有如此玲瓏心思的,實在少數。”
青雲台上一片嘩然,在應如是這番話後,諸多異樣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容玦,如此行事,未免有些下作。
清溪容氏自詡詩書傳家,風骨高潔,這容家少主卻做出這樣的事,當真諷刺。
有人偷偷覷向容洵,此事,容掌門可知道內情?
“你的妹妹是人,我師姐的女兒便不算人?”應如是逼問道,“因你在寒月將她撿回,她便理應為奴為婢,被你毀去道途還要感恩戴德?!”
渡劫境的威壓傾瀉而下,讓在場修士不寒而栗。
太上葳蕤降生的那片湖澤,有太上霄雲留下的靈力相護,即便容玦不將她帶走,她也不會有事。
而以她無垢之體的資質,就算要入天衍宗為弟子也並非不可能。
但最後,太上葳蕤做了鏡明宗名不副實的大師姐,還要為容洵為寒毒之苦感恩戴德,可她身上幽冥寒毒,本就是因容氏而來。
他們怎麽敢如此?
“應前輩!”容洵開口道,“少虞之事,是我未曾管教好玦兒,前輩要怪罪,隻管尋我便是!”
應如是輕笑一聲,抬起刀:“容掌門說得是。”
話音落下,她的身形頓時消失在原地,破空聲響起,容洵想躲,但已經來之不及。刀鞘重重拍在他心口,巨力襲來,即便以他洞虛修為,也無法穩住身形,只能狼狽地向後退去。
“敢問容掌門,”應如是在他耳邊冷聲道,“你既將我師侄收為首徒,可曾盡心教導?”
“因她曾為容氏家奴之故,你將門中俗務盡數交給她打理,雲遊在外,倒是逍遙得很。”
太上葳蕤曾為容玦身邊的劍奴,自是從小就被教導如何打理俗務。
“你鏡明宗內,可有長老會令自己門下年紀尚幼的弟子代理俗務?!”
對於修士而言,這本是修行的最佳時間。
從一開始,容洵就沒有把太上葳蕤當做自己真正的弟子,他覺得,自己願意看在容玦的份上,收一個資質不足的家奴為弟子,為她緩解體內寒毒,已是天大的恩情,她為自己分憂,本是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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