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陵上空靈光明滅,渡劫期修士的威勢席卷而過,足以令山崩石裂。幾股不同的力量碰撞,一時難分難解。
直到次日午後,容洵終於率鏡明宗眾多修士趕到,春雷琴在手,弦動如驚雷。
他是音修,在太上葳蕤還是容少虞,便隨他學琴。離開鏡明宗時,太上葳蕤未曾帶走他贈她那把琴。
有容洵出手,聞人顏壓力頓時為之一輕。
懸陵的戰火燃了三日,四名渡劫修士的混戰便也持續了三日。西南之地亂局難改,為了天水閣,蘇長秋必須拿下懸陵。
只要開啟地脈禁製,清溪也好,青魚也罷,必定受之重創,元氣大傷,如此一來,天水閣便也有了喘息之機。
若不能拿下懸陵,清溪與青魚勢成,天水閣傾覆便近在眼前,蘇長秋絕不允許如此之事發生!
身為太上長老,他在天水閣待了上千年,看著它一步步壯大,如今怎麽甘心放任其衰落。
在蘇長秋不惜以傷換傷,近乎瘋狂的攻勢下,聞人顏終究是生出了退意。若她死在這裡,那羅浮教隱忍近三百年,種種謀劃便都就此落空。
容洵的余光掃過下方,只見鏖戰之中,眾多天水閣弟子不惜以自爆與清溪修士同歸於盡,鮮血染紅褐色土地,殘破的戰旗在風中飄揚,入眼只見無數失了聲息的屍首。
修士終究也只是血肉之軀,會傷,會死。
容洵的雙眼像是為這一幕刺痛了,這些倒下的屍首中,不乏有鏡明宗弟子,或許前幾日,他們還在宗內修行,見了他,會端正行禮,問一聲掌教好。
即便知道推翻天水閣的過程勢必伴隨著犧牲,但當真面對所謂犧牲之時,容洵還是無法將之視作當然。
他本性如此,注定永遠也做不了算計人心的執棋人。
琴音激越,其中藏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悲涼,容洵以這一曲,攔下了天水閣另一名渡劫初期的修士,常兮。
女子冷眼看著他,手中長鞭如靈蛇吐信,去勢如風。
身上已然負傷的聞人顏閃身退去,蘇長秋沉沉看她一眼,擠壓經脈靈力,速度再次暴漲,五指成爪抓在她右肩。
肩骨粉碎,聞人顏的身形不由踉蹌一瞬,即便及時躲閃,蘇長秋的下一擊還是落在她腰側,留下一個血洞。
鮮血噴灑,她忍住劇痛,以體內最後氣力強行擺脫蘇長秋,但在拉開數百丈距離後,她的身體失去控制,無力地向下墜去。
“阿娘!”聞人昭越看見這一幕,失聲尖叫道。
她顧不得自身修為有限,飛身上前,想救下自己的母親。容洵的動作比她更快,琴音響起,阻下蘇長秋,順利將聞人顏救下。
但到了此時,清溪一方已是頹勢盡顯,他們必須撤出懸陵。
聞人顏臉色蒼白得不見絲毫血色,她咬牙開口:“傳我的令,撤出懸陵!”
唯有她親口下令,羅浮教中人才會遵從。
聞人昭越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前方羅浮教幽紫色的戰旗,她清楚,聞人顏重傷至此,羅浮教除了撤軍別無他選,但心中總有幾分不甘。
蕭瑟寒風中,素白裙袂揚起一個弧度,少女自雲上飄然而至,身形渺渺。
常兮有渡劫修為,但當太上葳蕤出現在她身後的刹那,她竟全無所覺。
傷口鮮血滴落,隨著太上葳蕤抬手,常兮體內血脈好像在這一刻沸騰起來。
她似乎終於感知到什麽,想運轉靈力抵禦,卻還是晚了。三日苦戰,她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
鮮血化作無數利刃自內而外將女子穿透,這一瞬,像是一朵盛放到荼蘼的花。
常兮想說些什麽,但徒勞地張了張嘴,終究未能發出任何聲音。
數道不同的氣息自她丹田內先後湧出,緩緩消散於天地之間,這一刻,她的境界一重重跌落,形容也逐漸枯槁。
此處驟然消失的渡劫氣息便如夜中螢火一樣分明,頓時,數道目光看向了太上葳蕤的方向。
銀白面具覆在臉上,掩住半張容顏,她孤身立在原地,素衣如雪,不染纖塵。
是青魚背後的渡劫!
“是你——”蘇長秋認出了太上葳蕤,前日於坤輿山河陣中阻他的氣息,分明與眼前人一般無二。
經三日三夜的死戰,他如今看上去實在有些狼狽,一身傷勢也不過略好過聞人顏。即便他是渡劫中期,
看了一眼常兮失了聲息的身體,蘇長秋陰沉著臉,一字一句道:“青魚尊上來此,意欲何為。”
其實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此時此刻,太上葳蕤出現在這裡,原因再簡單不過。不過在得到確切答案前,人總是抱著幾分不切實際的期待。
衣袍翻卷,太上葳蕤的身形不過瞬息便出現在蘇長秋三丈之內。
她微微啟唇,語氣平靜:“來殺你。”
話音落下,鮮血鑄就利刃,自蘇長秋體內穿透。
第190章
蘇長秋沒想到太上葳蕤能這樣快, 他微微低頭,看著從自己肺腑中刺出的血刃,發出一聲怒吼, 以靈力強行將之化解。
鮮血灑落,蘇長秋一身衣袍已然盡數被染紅,方才這一擊, 足以令他意識到太上葳蕤的實力。若是尋常渡劫初期的修士在前,即便他已然負傷,也尚有一戰之力, 但太上葳蕤不是尋常渡劫初期。
蘇長秋活了這麽多年, 不會連這一點都看不清,他毫不猶豫地運轉靈力, 拖著重傷的身軀飛身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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