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為何,她頸間裹著一方錦帕。
“倪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周挺疑惑道。
“下雨有些潮, 起了疹子。”
倪素徹底將門打開,原本站在她身側的徐鶴雪刹那化為雲霧, 散了。
周挺不疑有他, 進了後廊, 他接來倪素遞的茶碗, 立即道:“倪姑娘,今日早朝禦史中丞蔣大人已將你兄長的案子上奏官家,夤夜司如今已有職權徹查此事, 韓使尊今日已審問了不少人,但未料,卻忽然牽扯出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誰?”
倪素立即問道。
“苗太尉的二公子,”周挺端詳她的臉色, “便是那位將你從夤夜司帶出去的朝奉郎苗易揚。”
周挺一直有差遣夤夜司的親從官監視與保護倪素,自然也知道她在來到南槐街落腳前, 一直都住在苗太尉府裡。
“怎麽可能是他?”
倪素不敢置信。
在太尉府裡時,倪素因為臥床養傷, 其實並沒有見過苗易揚幾回, 但她印象裡,苗易揚文弱溫吞, 許多事上都需要他的夫人蔡春絮幫他拿主意。
“其實尚不能確定,只是你兄長與那衍州舉子何仲平並不識得什麽世家子,你兄長又不是什麽行事高調的,來到雲京這麽一個陌生地界,何以凶手便盯上了他?但不知倪姑娘可還記得,我之前同你說,那何仲平借走了你兄長一篇策論。”
倪素點頭:“自然記得。”
“你兄長少與人交遊,但這個何仲平卻不是,酒過三巡亦愛吹噓,自己沒什麽好吹噓的,他便吹噓起自己的好友,你兄長的詩詞,文章,他都與酒桌上的人提起過。”
“與他有過來往的人中,有一個叫做葉山臨的,家中是做書肆生意的,何仲平說,此人認得一位衙內,那位衙內喜愛收集古舊的志怪書籍,正是苗太尉府的二公子——苗易揚。”
“而他也正好參加過冬試,卻未中榜。”
“不可能是他。”
倪素聽罷,搖頭,“若真是他,在光寧府司錄司中他買通獄卒殺我不成,而後我自投羅網,從夤夜司出去便到了太尉府上,我既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是否更好動手些?既如此,那他又為何不動手?”
若真是苗易揚,那麽他可以下手的機會太多了,然而她在太尉府裡養傷的那些日,一直是風平浪靜。
“也許正是因為在他眼皮底下,他才更不敢輕舉妄動,”周挺捧著茶碗,繼續道,“不過這也只是韓使尊的一種猜測,還有一種可能,這位朝奉郎,也僅是那凶手用來迷惑人的手段之一。”
“你們將苗易揚抓去夤夜司裡了?”倪素不是沒在夤夜司中待過,但只怕夤夜司使尊這回絕不會像此前對待她那般,只是嚇唬而不動手,他得了官家敕令,有了職權,任何涉及此案的官員他都有權刑訊。
“使尊並沒有對朝奉郎用刑。”
周挺離開後,倪素回到徐鶴雪房中用飯,但她端起碗,又想起蔡春絮,心中又覺不大寧靜,也再沒有什麽胃口。
“苗易揚沒有那樣的手段。”
淡霧在房中凝聚出徐鶴雪的身形,他才挺過幽釋之期,說話的氣力也不夠:“苗太尉也絕不可能為其鋌而走險。”
“你也識得苗太尉?”倪素抬頭望他。
徐鶴雪與之相視,視線又難免再落在她頸間的錦帕上,他的睫毛垂下去:“是,我還算了解他。”
他十四歲放棄雲京的錦繡前途,遠赴邊塞從軍之初,便是在威烈將軍苗天照的護寧軍中,那時苗天照還不是如今的苗太尉。
十五年前,在檀吉沙漠一戰中,苗天照也曾與他共禦外敵。
太尉雖是武職中的最高官階,但比起朝中文臣,實則權力不夠,何況如今苗太尉因傷病而暫未帶兵,他即便是真有心為自己的兒子謀一個前程,只怕也在朝中使不上這麽多的手段。
“其實我也聽蔡姐姐說起過,她郎君性子溫吞又有些孤僻,本來是不大與外頭人來往的,也就是做了大理寺的司直才不得不與人附庸風雅,除此之外,平日裡他都隻願意待在家中,又如何肯去那葉山臨的宴席暢飲?”
倪素越想越不可能。
她有些記掛蔡春絮,但看徐鶴雪魂體仍淡,他這樣,又如何方便與她一塊兒出門?
“徐子凌,我再多給你點一些香燭,你是不是會好受一些?”倪素起身從櫃門裡又拿出來一些香燭。
“謝謝。”
徐鶴雪坐在榻旁,寬袖遮掩了他交握的雙手。
外面的天色漸黑,倪素又點了幾盞燈,將香插在香爐裡放在窗畔,如此也不至於屋中有太多煙味。
她回轉身來,發現徐鶴雪脫去了那身與時節不符的氅衣,隻著那件雪白的衣袍,即便他看起來那樣虛弱,但坐在那裡的姿儀卻依舊端正。
只是他的那件衣裳不像她在大鍾寺柏子林中燒給他的氅衣一般華貴,反而是極普通的料子,甚至有些粗糙。
這是倪素早就發覺的事,但她卻一直沒有問出口。
然而此時她卻忽然有點想問了,因為她總覺得今日的徐子凌,似乎很能容忍她的一切冒犯。
“你這件衣裳,也是你舊友燒給你的嗎?”
她真的問了。
徐鶴雪聞言抬起眼睛來,他微動了一下唇,看著她,還是順從地回答:“是幽都的生魂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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