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春濃搖頭,“你聽我說,還不止。據說薑玉郎之死乃是河間王長子魏元豐主使,薑二郎這些年對河間王一脈趕盡殺絕,唯有魏元豐消失無蹤。”
“方既清是寒門出身,曾經是薑家的學生,與薑家兄弟皆交好。”
“我有一次親眼見到,薑二郎談笑時手起刀落要了人性命,方既清就在一旁看著,神情跟今日沒什麽差別。”
施春濃抖了抖泛起的雞皮疙瘩,道:“我看見他心裡就毛。”
施晚意有些意外。
施春濃連忙又找補:“二娘,你莫要誤會,我真的不是害怕。”
施晚意好笑,哄道:“是,我知道阿姐英勇。可婚事已成,阿姐動不動便扔下方府,跑到莊子上住,方家老夫人恐怕會對你不滿吧?尤其姐夫至今膝下空虛……”
她心知施春濃此舉不算負責任,但人皆偏心,立場在這兒,更多的考量自然是以施春濃為主。
“老夫人是極不喜歡我。”
施春濃大喇喇,“若能和離,他再娶一門正妻更好。”
施晚意問:“和離的話……你沒跟姐夫說吧?”
“我又不傻,當然得先爭得父親、母親、大嫂的同意,可惜他們都不準。”施春濃歎氣,“不過我早跟老夫人提過,要給方既清納妾,但方既清說他們家有家訓,三十無子方可納妾。”
施春濃說著,露出一絲笑,“這不沒兩年了嗎,回頭我給他找一個好生養的妾室,我往後就待在莊子上。”
施晚意:“……阿姐記得找我,我幫阿姐參謀。”
可別一人瞎折騰。
施春濃爽快地點頭。
閨房外,瓦雀在樹枝上跳躍梳毛,隨後展開翅膀,飛往神峪寺的方向,屋子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
“二娘,你說成親有什麽好?為何非要成親?在莊子上跑馬多快活。”
“興許是因為……他們認為,人都得成親吧……”
神峪寺,瓦雀落在院中,撿著谷子吃。
廊下,一個著常服低調前來的金吾衛,正在稟報:“大人,查到了一個前朝亂黨窩點。”
薑嶼喂瓦雀的手一停,淡淡地說:“知道了。”
是夜,三更月上,都城宵禁,空街人靜。
永平坊東北隅,一行人在雪地上疾馳而過,到了一處不顯眼的民宅前,四散開來,從各方圍牆上翻越進入。
宅子裡的人睡得安穩,沒有絲毫察覺便被捂嘴捆走,任是如何掙扎也無用,隻滿眼驚慌地望著黑夜中的人影。
他們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搜查完,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永平坊武侯鋪——
薑嶼修長的手指中把玩著一枚龍紋玉玦,平靜地看著面前的幾個被按在地上,仍在奮力掙扎的亂黨。
“說吧,這玉玦從何而來?”
金吾衛拔掉其中一個亂黨口中的破布,用力一按,厲聲道:“快說!”
那亂黨並不屈服,惡狠狠地瞪向薑嶼,“你們休想從我口中探聽到分毫!”
話畢,咬舌自盡。
但他大口的鮮血從嘴裡湧出,人卻沒有立刻死掉。
燭火晃動,燭光映在薑嶼臉上,越發眉目如畫。
他只是輕輕一抬眼,一抬手,金吾衛便將人拖到其他亂黨眼前,教他們看著他扭曲著,顫抖著……一點點沒了生息。
人往往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無所畏懼。
極致的死寂中,恐懼像是惡鬼一樣,慢慢圍攏過來,逐漸籠罩幾個亂黨全身。
他們怕得瑟瑟發抖,仍舊閉緊嘴。
薑嶼目光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玉玦,慢條斯理道:“沒長嘴,便於我無用,給他們個痛快。”
金吾衛便拉著幾個亂黨出去,兩聲淒厲的哀嚎之後,又安靜了片刻,一個金吾衛返回到屋內,道:“大人,有人招了……”
第10章
崇仁坊,薑府——
方既清才下值,身上還穿著官服。
他手裡握著兩冊書,踏入薑家書庫後,徑直向西。
沿途,書架整齊林列,直衝屋頂,其上天文地理、醫史兵易、百家學說、神鬼志異……浩如煙海,這是薑家最珍貴的財富。
方既清穿過廊屋,推開一扇門。
薑嶼坐在正中書案後,手中握著一冊五行機關之書,聞聽開門聲,方才抬眼,放下書,“師兄。”
幕僚莊含坐在左側書案後,亦起身見禮,“方大人。”
大鄴胡風盛行,尤其胡服簡便,上至王公貴族,下至百姓,常見於街市。
薑嶼少年時打馬遊街,也常著胡服,如今卻偏愛獨有風骨的廣袖交領長衫。
屋中暖,他隻穿了一件薄衫,坐在書案後儀態並不如何端正,甚至有些懶散。
但是風流蘊藉,不減其兄。
方既清走過去,將手中書冊遞給薑嶼時,掃了一眼書案上的玉玦和書,書上還有薑岑的筆注。
“勞煩師兄。”
薑嶼接過書,放下一冊,展開另一冊。
“此書第五十二頁,有記載,魏室高帝得番邦進貢和田玉,命工匠以玉形雕琢成玉佛,角料有三,雕成玉玦一枚,掛墜一枚,大小玉珠數枚。”
薑嶼翻至此頁,對比書上的記載,形製確實是同一枚。
“另一本書中第三十五頁,有記載,魏室平帝將玉佛並其余佩飾作為生辰禮賞給了四子河間王魏嵩,河間王甚喜,常佩玉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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