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施家那小子待在施晚意身邊的半年,教了她些什麽……
老戚氏目色沉沉。
施晚意把球踢回去,也不催促,怡然地抿了一口茶。
祝婉君輕輕摸著女兒的發,眼神流轉,敏銳地察覺到府中可能要發生的一些變化,陷入沉思。
而二房是庶出,三房戚春竹腹中還不知男女,老戚氏現下只有陸一釗一個孫子,還如此出息,到底沒法兒放心,略有幾分勉強地笑了笑,掩過先前的話,道:“不急,你才回來,許是累了,先回去安置,過些日子再議便是。”
施晚意略遺憾地放下茶杯,也不多言,看一眼陸姝,便起身告退。
老戚氏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簾籠,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施晚意離了正房,徑直回東院。
如今人少,都城地廣,陛下賜宅地予功臣,並不吝嗇,一些高門獨佔一曲甚至半坊都是常事。
陸家封賜得來的的宅子不大,乃是其後從鄰裡購置、交換、修建成現在這般規模。
東院前身就是一個小官的宅子,每一進天井不過幾步,陸仁自個兒就佔了兩進,原身不過得個後院和後罩房,她的陪嫁也都緊緊巴巴地擠著。
如今陸仁沒了……
合該整個東院都是她的。
所以施晚意一進來,便問:“嬤嬤,騰出地兒了嗎?”
宋婆子已經教人將他們的箱籠送進了庫,正在收拾施晚意的寢室,見她回來,行了個禮,板著臉點頭,“一進來,便全都遣到外院倒座房去了。”
施晚意勾起嘴角,真霸道,她喜歡。
婢女在旁邊跟宋婆子簡單說了正院發生的事,宋婆子並不關心妾室生的兒子,隻問道:“娘子,姝姐兒教陸家養得與您離心,您打算怎麽辦?”
施晚意手指無意識地勾了勾銀鐲。
陸姝是圓潤了些,可也不像是受過氣的,否則不能是那樣的性子。
“性子壞些,不易吃虧,咱們才回來,且再看看,若是不妥當,日後想辦法給她些教訓,知道分寸,也就行了。”
宋婆子瞧見她手腕上的疤,眼裡閃過心疼,沉默地點頭,“老奴心裡,您才是最重要的,您說過,往後只會快活。”
“當然。”
施晚意忘不了她才醒過來時,原身這些仆人們喜極而泣的神情,便代原身說了這話。
既是要快活,倒也不必沉浸在一些情緒,遂又笑道:“佛堂收拾出來了嗎?”
宋婆子瞬間恢復一板一眼,“您說要間寬敞的,老奴便讓人收拾了前院姑爺的寢室。”
她說是要立一個無字牌位,祭奠原身逝去的喂了狗的六年,這冷面老嬤嬤就用陸仁的屋子祭奠。
施晚意教她的促狹逗得發笑,邊笑邊叫婢女給她找東西。
“娘子,您要的畫。”
婢女奉上一卷畫,又指著櫃上一隻上了鎖的匣子問:“娘子,這匣子放在何處?”
那是陸仁留下的。
施晚意抬頭瞥一眼,拿著畫邊往外走邊,不以為意道:“鎖起來。”
她孤身來到小佛堂,展開畫親自掛在顯眼處。
畫上有一男子,長身玉立,面目清朗,俊逸非凡,乃是陳留薑氏已故玉郎薑岑的畫像,也是她從陸仁的遺物中發現的。
據說薑玉郎在世之時,見之便驚為天人,這畫尚不及他真人風姿三分。
施晚意當時便是教這畫上人的氣韻迷了眼,此時給那無字牌位上了一炷香,便語重心長地說:“二娘,下輩子照這個找,莫要照豬找。”
至於陸仁,就看著她們快活吧。
第4章
冬日天色暗的快,加之又大雪翻飛,陸侍郎下值回府的時候,陸府已經提前掌燈了。
朦朧的亮色,暈著兩三步見方的地方,聊勝於無。
下人估摸著府裡老爺郎君回來的時辰,提前清掃過,不過遊廊牆根下捎進來的雪依舊有一拃來高,淺處一踩,也能沒過官靴底兒。
陸侍郎一進屋,婢女上前替他褪下大氅、官靴,又伺候他換下官服。
隨後老戚氏擺手教婢女們下去,親自給他斟了一碗驅寒茶,便帶著些不順氣,說起和施晚意的“交鋒”。
“這句句綿裡藏針,厲害的很。”老戚氏怨氣頗多,“我早說,她就是個內裡藏奸的,否則當初咱們大郎能被施家逼的帶她一人外放嗎?也不會病在外頭!”
她說到後面,忍不住哽咽,“我一想到大郎靈柩都不能進府,我這心就疼。”
客死異鄉,有些忌諱,暫時停靈,靈棚也只能設在城外。
陸侍郎白發人送黑發人,自也傷懷,可更多的是冷靜,“若是大郎沒有背著她養妾室還生下庶長子,如何會鬧那一場?”
“施家是如何幫扶大女婿的?滿京城誰看不見?”
但有些人是斷不會反省自個兒的,只會怪罪別人。
老戚氏振振有詞,“那是因為他跟那薑家二郎相交甚好,施家出了什麽力?再說,若是沒有一釗,咱們大郎豈不是斷了香火?便是退些講,以姝姐兒的秉性,施氏能生出來一釗這樣的好孩子嗎?”
她先前還說施氏厲害,現下又這般,也不覺著話裡矛盾。
而陸侍郎對陸一釗這個天賦不俗的孫子,確實期望甚高,且……當初老戚氏會想要拿捏長媳,他也是默許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