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刺史夫人自然極忠心,刺史夫人做什麽,他都不會有任何非議,哪怕只是心裡想一想也不會有。
他甚至覺得,這郎君就該長得一等一的好,才值得刺史夫人養他。
屈六悄悄抬眼瞄薑嶼的相貌身材,心下極認可,越發恭敬道:“小的下去準備午膳,郎君有事便招呼小的。”
薑嶼頷首,抬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早膳。
屈六確實如他所說,廚藝不錯,面揉得筋道,荷包蛋也圓潤。
雖然不如世家的珍饈美味精致,但薑嶼從來沒覺著不好。
早膳後,薑嶼手持從薑家書庫帶出來的五行機關之書,慢慢看。
他尋常做事極專注,甚少分神,今日卻情不自禁地總是望向窗外,沒有動靜,收回的視線便會落到書案上的梅枝上。
梅花早就幹了,他尋了一個白瓷罐密封保存,如今只有孤零零的一枝。
這梅枝插在白釉瓶中,他初看自覺仍有雅韻。
但日頭越升越高,送花的人依舊沒來。
薑嶼看梅枝的眼神便越來越涼,枯枝的雅韻仿佛是他的幻覺。
再一次。
她讓他被失望和酸澀啃噬心臟。
薑嶼溫潤如水的雙眸漸漸侵染上黑色。
胸腔裡某種情緒氤氳而生,即將按捺不住。
果然,只有兩個人知道的曖昧關系,名不正,言不順。
她最好今日還會來,否則……
而陸家東院,施晚意睡得發懵,頂著一頭亂糟糟地發坐起來,迷糊地問:“什麽時辰了。”
婢女回答:“娘子,巳時末了。”
“巳時末……”施晚意含混地跟著念叨,倏地睜大雙眼,“巳時末?!”
中午了?
婢女點頭,“是啊。”
她一邊倒了杯溫水送過來,一邊說:“宋嬤嬤說,你身體不好,昨日為了二房生產的事兒,勞累那麽久,合該多睡一會兒,便沒打擾您。”
施晚意捂臉,埋進厚實的錦被。
嘶——
睡過頭了……
第30章
施晚意應允在先,失約在後,確實是她理虧。
今日才過半,雖說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她還是掀被下地,招呼人給她收拾齊整,打算出門。
宋婆子沒勸阻她,只是不吃東西便出門,決計不行。
是以施晚意又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張薄餡餅,才得以出門。
待到了長壽坊的宅子,已經是午時末。
屈六開門,抱拳行完禮,喜道:“娘子,您終於來了,郎君等您很久了。”
這話一出,施晚意便頓了頓足,“等很久?”
屈六認真地點頭,“是嘞。”
他老實,薑嶼讓他看見什麽,他便全都轉給施晚意,“娘子,今日好像是郎君的生辰。”
“生辰?”施晚意驚訝地停下來。
屈六又點頭,一一細數起來——
“昨日小的問郎君今日吃什麽,郎君說早膳要一碗長壽面。”
“郎君還給小的一貫錢,吩咐小的多準備些食材,小的聽您的吩咐,不要郎君的錢,可郎君堅持要給。”
“小的抹不過,便接過來了。”屈六說著,從懷中掏出一貫錢,“娘子,小的沒敢花。”
施晚意看向他手中的一貫錢,這些錢,那書生不知要賣多少燈籠才攢下。
屈六請示:“娘子,您看這錢……”
施晚意道:“你收著吧,給他置辦些東西。”
屈六便又揣回懷中,看一眼後院,低聲稟道:“娘子,今早小的去送早膳,瞧郎君那神情,極亮堂,都晃人眼,還與小的閑聊幾句。”
“可再送一桌午膳進去時,郎君都沒抬眼,就盯著根兒枯枝出神,好像心情不好。”
他完全沒察覺自個兒就像是替外室爭取主家歡心的忠心仆人,兢兢業業、事無巨細地說:“午膳送進去半個時辰了,郎君一直沒叫小的去收拾,不知道郎君吃沒吃。”
施晚意:“……”
越聽越心虛。
有些事情,從當事人口中得知,絕對不如從第三者口中得知,更讓人震動。
今日真是書生的生辰?
施晚意腳粘在地磚上,有點兒邁不開步子。
若真是他的生辰,她從家裡帶過來賠禮的珍本就太敷衍了。
他約她慶生,她因故遲到不說,還拿陸仁留下的寶貝送他……
雖然好東西如今不署陸仁的名,她不說書生也不會知道,可施晚意莫名有種對方一片真心錯付給渣女的感覺。
她就是那個渣女。
明明兩人隻談風月不談情,各取所需,彼此不用給對方負責,書生也不吃虧。
她為何要心虛?
施晚意暗暗琢磨後,隻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他看起來太過純良……
對比起來,她這見色起意的心思確實居心不良。
施晚意受到些許良心的譴責,轉頭吩咐:“珍本別帶進去了。”
婢女便抱著匣子出去,放回到馬車上。
而施晚意重新邁開步子,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的期許——
萬一今日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呢?
這樣她就算過分,也沒過分的那麽明顯。
施晚意腳步緩慢地走到後院正屋前,駐足片刻,方才抬手,輕輕敲響門。
屋內,薑嶼坐在擺滿菜的圓桌邊兒,已經從不同於屈六的腳步聲中,分辨出來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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