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說好聽話來哄他,還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他渾身不自在,連句惡毒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像是一隻懶洋洋的巨獸,在被撫平了炸開的毛後,危險性不僅大大降低,還充滿了漫不經心的愉悅,時不時去瞟她一眼。
朝今歲的確沒有騙他,她說的是一半的真心話。
魔族的體系和人族是很不一樣的。
魔族沒有修真界什麽元嬰、金丹的區分,一般隻分低階小魔、中階魔族,最厲害的便是高階魔族。
他們成長的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互相吞噬。
高階魔族的手段十分詭譎,實力深不可測。
然而,魔族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們容易失控,一旦魔性大發,就只剩下了本性裡的吞噬,可是完全不分敵我的。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族修士萬年來,單體戰鬥力一直不如魔族,卻能夠和魔族僵持近萬年的緣故。
畢竟,如果對面的魔族開始魔性大發,對付一群敵我不分的瘋子,總是要容易得多。
魔族就是這樣混沌、失序又危險的存在,他們隨時都像是在懸崖峭壁之上,不是毀滅自己,就是毀滅他人。
當年的小魔頭能夠從這群瘋狂的高階魔族當中殺出重圍,就是因為他不僅很強,而且還有著自虐般的自控能力。
他本來就沒有多余的欲望,天生喪失痛覺,別的魔族會因為痛苦而失控,但是魔尊不會。一個危險而強大的魔族,一旦擁有了理智和明確的目的性,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她雖然知道自己一挑,就挑了最恐怖的一隻魔,卻仍然隻願意讓他一隻魔來。
之所以說是一半的真心話——
她不敢冒險,如果他真的大開殺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失控……
除了昆侖和夙家,山底下還有許多的普通散修。
她自己的恩怨,不能殃及無辜。
她交出了自己的信任,卻不願意別人為她的選擇承擔風險。
她這麽想著,就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她會一直寸步不離地盯著他。
他失控,她會不惜付出一切代價攔住他。
長發的漂亮大魔頭果然渾身一僵,看看她,看看衣袖,用喝茶掩蓋著自己今天過於愉悅的心情。
他想:嘖,黏人!
此時,另外一邊的夙家家主渾然不知道他們的老祖已經換人了。
他正在山上眺望,遠遠地注意到了那輛馬車像是瘋了似的往山下跑,心中忍不住狐疑:
“老祖這是要去做什麽?”
他打發了弟子前去詢問。
然而還沒有等到他親自過去,卻聽見了昆侖山間有了動靜。
他嗖地起身,哪裡還顧及得了那架奇怪的馬車,馬上帶著人就衝了上去。
朝太初是帶著人去追朝今歲的。
在見識到了昆侖劍的厲害之處後,他滿心的貪婪和不甘幾乎要滿溢出來。
那可是曾經可以一劍劈開昆侖山的天下第一劍,果然十分不凡,對上護宗大陣,都能夠有一戰之力!顯然,他已經徹底忘記,能夠對上護宗大陣,只是因為用劍的人是朝今歲而已。
然而比貪婪更加旺盛的,是恐懼。
他絲毫不顧昆侖坍塌的半邊山、也不顧回頭去看朝小塗的死活,帶著人就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今日,他絕對不能放她出山!
他從未見過這個女兒臉上那樣的表情,她一直都是很溫和的,然而在她斬斷青絲那一刻的眼神,狠絕至極。
那寒冰小劍造成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凝結成的寒霜因為是劍氣,竟然一時間無法愈合。朝太初寧願帶著傷,也要追下來。
他不能放這個狼崽子出山!否則來日,必成他的心腹大患!
然而朝太初帶著人下來,被昆侖山間清寒的山風一吹,卻陡然清醒了過來。
但是已經晚了——
他一出來,就和夙家家主對上了眼。
夙白山咬牙切齒,他可是蹲守了好幾天。
當初朝今歲利用夙白引的傳訊符傳出去的話,讓夙白山早就信了朝太初才是罪魁禍首,偏偏礙於護宗大陣進不去昆侖,隻好在外面守著。
朝太初說好今天要給他個交代,卻又是一拖再拖!
一時間,夙家家主夙白山悲憤血紅的雙眼對上朝太初,裡面迸射出刻骨的仇恨!
“老匹夫!給吾兒償命!”
夙白山一聲令下,周圍的夙家子弟就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朝太初不得不拔劍應對,然而再抬頭去找,哪裡還有朝今歲的身影!
更加糟糕的是,夙家的眾人早就一擁而上,將退回昆侖劍宗的最後一條路也給堵死了。
對上夙白山那恨不得將他置之死地的視線,一時間,朝太初背後冷汗直冒。
朝太初一開始本只是想要將朝今歲推出去息事寧人,夙家得了“交代”,又沒法進來,時間一長自然就會離開昆侖,誰知道他的如意算盤打得響——
最後送上去給夙家“泄憤”之人,卻變成了他自己。
另一邊,夙家“老祖宗”的馬車正朝著山下駛去。
夙白山此前派下去的弟子,已經將這輛行蹤詭異的車給攔住了。
有發覺到不對的夙家人攔下了馬車,想要掀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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