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後是酒醉呼呼大睡醉氣熏天的父親,眼前是對方家人暴怒之後,安安靜靜出來罰站的她。
她好像是習以為常,罰站的時候正對陽台,將手肘擱在陽台上,翻開一本不知道是什麽的書,氣定神閑地看。
如果她的外婆在家,會在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叫她回去。
如果她的外婆不在家,那就是三十分鍾往上。
筒子樓居民區的人大嘴巴討論,在他們的話裡面補全了這個女孩的故事,寄人籬下,送子觀音,總是被扔棄,脾氣暴躁的家人。
周聿自母親離開後天堂掉到地獄,仍然覺得別人口中的對面女孩很慘。
“是因為外婆才認識我的嗎?”
“不是,先見到你。”
他父親的情形越來越糟糕,醒的時候不見人影,在家裡時從來不清醒,他沒有飯吃,蹲在樓底下,然後陳嫵的外婆給了他一碗飯。
他知道這是那個女孩的外婆,但他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
他也覺得很巧,怎麽不是其他人,而是她的外婆呢。
也因此對她更好奇,逐漸的,站在窗台邊,完成作業後眺遠看她變成一種習慣。
春日裡陽台邊左側掛著吊籃,她和吊籃一樣生機盎然,握著一支筆,在能遮擋陽光的屋簷下寫寫畫畫,皮膚白得發光。
夏天她穿著短袖扎起長發,出去買菜,可能會遇上脾氣壞的家人,對她說上兩句,她一開始會僵在那兒,後來就平和地什麽都不說。
秋季她穿著學校的校服回家,她的弟弟在哭鬧,門裡走出來一個女人喊她帶著弟弟出來,那個弟弟打了她的手,她抱胸看著他鬧,實則在望著遠方放空。
寒風凜冽的時候,一頓爭吵的聲音,她又走出了家門,呼嘯聲中,她篤篤悠悠攤開了課本,好似什麽都沒有放在心上。
“噢,所以你知道是我的外婆給你送飯。”
“對。”
陳嫵實在沒有印象,她不記得家對面住的是誰,筒子樓就是蜂巢的樣子,那麽多戶人口,全擠在一道,熱熱鬧鬧,也有點吵。
可惜筒子樓釀不出蜂蜜甜美的味道,大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零碎的爭執。
潮濕的天氣陽台腳下攀岩的青苔滑得溜腳,還有石灰牆剝落的碎片,打掃的阿婆每次路過都要罵兩句。
窗外的風呼呼地吹,發出怪叫,尤其是高層住宅,風聲更加詭譎,如同撞南牆一樣撞在玻璃上,把自己撞得七零八落以後又掉轉方向往下一扇窗進發。
室內,關了門關了窗。
隔著陽台還有左右推移的玻璃門,緊緊地扣上之後,空氣裡流轉的只有暖意。
陳嫵手裡抱了一杯熱茶,氤氳的茶香飄蕩,手心溫暖,身體放松。
她以為和周聿的聯系始於高中同班,原來比想象中早得多,比和許溯、文靜,還有其他後來相熟的人都要早。
“你說我們見過的嗎?”
“見過的。”
“我們是一個初中的嗎?”住在筒子樓裡的學生大多是一個小學,一個初中。
“不是。”
周聿在小學的時候,他的母親就為他安排好了一個比較好的初中,比周遭的初中稍遠,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一輛公交車的距離。
“那我們聊過天嗎?”
周聿想了一想,“不完全是。”
那就是說過話了,陳嫵左思右想沒有記憶,只能側過頭,問他,
“是什麽時候呢?”
周聿抿了一口茶,茶葉濃鬱的清香停留,他沒有直接回答陳嫵的問題,而是問她:
“我能不能帶你去一個地方。”
冬夜的晚上八點,本應該在家裡舒舒服服地窩在被子裡了。
但是兩個人沒有開車,散步似的走到了社區門口的公交車站,陳嫵望了一眼公交車牌,上面有運行了十幾年的老公交車。
“我們坐6路公交車,坐七站。”
陳嫵點點頭。
她穿著外套,周聿說會冷,又要她把毛線帽和圍巾戴上。
公交車很快就來了,車裡只有零星乘客,分散在後座,兩人坐在單人位置的一前一後。
這輛車以前很擠的,陳嫵說:“無論是早上還是放學都坐不到座位,難得運氣好,大概早上會留一兩個別人不願意坐的裡面的位置。”
外婆帶她住的蝸居比表姨家還要遠一點,要多坐兩站。
周聿說:“嗯,我以前在車裡經常遇見你。”
然後情不自禁地偷偷看你。
這又是陳嫵不太記得的盲點,她望向周聿,周聿靠在椅背上,老式的公交車沒有開燈,夜色模糊了他的臉,唯獨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溫和地如流淌的月色。
第56章
6路公交車靠邊停站,周聿和陳嫵下了車,公交車卷著哢哢的喘氣聲往下個車站緩緩行駛而去。
這邊陳嫵一點都不陌生,但是十年過去,變化並不少。
最顯眼的就是曾經的筒子樓被竹竿編織成的麻袋套住,窄窄的門口邊,石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拆。
裡面已經不住人了,都分了新的房子。
陳嫵和周聿並排站著,哈出來的氣是白色的,但是穿得多,一點都不冷。
“要去哪裡呢?”
陳嫵仰頭問他。
周聿好像比平時更放松,他雪山一樣的眉眼今天特別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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